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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無情對韻》主編劉可亮

2020-11-16 23:23:36劉可亮聯齋 0條評論

最近,一本叫做《無情對韻》的書在全國範圍小火了一把。眾多聯界的主流媒體和有影響的公眾號集中關注了它,不少聯界名家和讀者都被它的“有趣”吸引住了,紛紛給予點讚。短短一個多月時間內,全國幾乎所有地區,包括國外讀者紛紛訂購。廈門、井岡山、湘鄉等眾多地方聯協的聯友還自發組織了團購。

印象中,與傳統格律文體相關的書,很難與“火”和“暢銷”掛鉤。而韻書,諸如《笠翁對韻》等曆來是給初學者服務的,且讀來枯燥乏味。《無情對韻》的特別又在哪兒呢?且看記者對該書主編、湘潭市楹聯家協會學術委主任劉可亮的采訪。

 

記者:劉老師好!祝賀《無情對韻》出版。據了解,這是第一本關於無情對的韻書。能介紹一下什麼是無情對,以及這是一本什麼樣的書嗎?

劉可亮:謝謝!無情對是中華傳統文化中的一朵小小的奇葩。它的名字叫無情對,卻是實實在在的有趣對。它最早出現且被公認是在宋代。明代的李東陽、解縉,清代的紀曉嵐、張之洞等都留下了經典之作。比如李東陽的“門前花始放;閣下李先生。”上聯是文縐縐的詩句,下聯卻是大白話,看似很不著調,但一個一個字去看卻對得非常工致。略懂對聯欣賞的人看到這種“不著調”與“對上了”的對立統一,就會在審美上有“抖包袱”和“恍然大悟”的體驗,從而覺得很幽默。所有成功的無情對,無一不深具幽默味兒。

《無情對韻》就是參照傳統韻書的體例編寫而成的。它收集了古今1240副經典無情對作品。可謂琳琅滿目,幽默滿紙。

 

記者:《無情對韻》作為填補空白之作,編寫應當很不容易吧。能說說這本書的編寫經過嗎?

劉可亮:無情對在清末、民國成為“現象”,但流傳至今的經典之作不足30副。要編《無情對韻》,於古人幾乎不可能。人類進入互聯網時代的20多年間,給了無情對星火燎原的機會。我本人於2009年開始在論壇接觸無情對,發現這是一個足以為往聖繼絕學的空白領域,故進行了深入研究,並於2012年出版了《無情對論》。編寫《無情對韻》是很多愛好者的願望,一介村夫等聯友曾進行過小範圍的嚐試。這也是我的夙願。

2019年初,我在遴選、撰寫《無情對300副賞析》之餘,感覺效法先賢編寫一部專屬無情對的韻書的時機成熟了。為了編出精品,特意邀請了來自全國8個省、直轄市,在無情對創作上水平很高的11位聯友,同時恭請了我的師父餘公德泉先生和劉太品、魯曉川、張緒軍、吳紅、佘韋弦等聯界名家作為顧問,以微信群的方式成立了編輯部。編寫組廣選古今佳作,並針對作品空缺的“韻部”進行集體創作。通過紮紮實實一年的努力,經多輪遴選、創作、打磨,終嚐所願。

原本這本書是在春節後可以出版的,正好為疫情期間居家隔離的人們解悶。終因疫情的阻隔,國慶前才得以與讀者見麵。

 

記者:你們編書的方式也是互聯網+時代一種很好的創新,值得效法。填補空白的工作,應該有不少創造的地方。請問你們在編寫的時候是如何處理好傳承與發展的問題的?

劉可亮:互聯網讓文人“何妨不下樓”也能突破時空的製約,的確帶來了不少以前沒有的優勢。即以這本書而言,若是一人編12年,未必能竟其功。即便完成了,也沒有集體創作、相互啟發,實現優中選優的便利。

我們根據無情對的特點,對韻書的體例進行了小的調整。對應於平仄安排“雙軌製”,編寫了“平水韻版”和“中華新韻版”兩個版本。

在作品的遴選上,我們厘清了傳統價值觀的一些認識誤區,依據藝術的規律,著眼於發展,於諸多“可能性”都選入了例作,以求流傳數百上千年也不過時。

比如說,此前一直普遍認為無情對必須“上下聯不搭界”;認為“出句要雅,對句要俗”才經典。我們發現這些明顯矛盾和站不住腳的觀點,應該予以糾正。因為,先賢也留下了“上下明顯搭界”的經典作品;“上下皆雅”“上下皆俗”“上俗下雅”的優秀作品也不乏其例。所以,我們認為無情對在學術意義上應該是指運用“密集借對”造成審美上與普通對聯形式美在情感體驗上迥異的對聯。在此認識下,收入了各種風格的作品。另外,“蹉借”“詞的借對”“大異步”“破律”“無情集句”等,均選入了例作。甚至包含字母的無情對,也在征詢顧問老師的基礎上,選錄了“貳過對B超”這一“極古典”與“極現代”辭藻組合而成的作品,備存一格。

 

記者:據我所知,無情對以前隻有對聯界一小部分人在玩。它突然被較廣範圍的人所青睞,似乎有些令人意外。能否請您具體說說這本書魅力何在,到底哪裏吸引人?

劉可亮:無情對的確尚處在“養在深閨人未知”和“猶抱琵琶半遮麵”的曆史轉折點。我的師父餘老評價它能讓“笑聲一下子就迸出來”。優秀的無情對作品,無不如憨豆、本山,天然具備幽默特質。現在無情對圈子是越來越大,很多人都是被它獨有的魅力一下子深深地吸引住的。《無情對韻》這樣一本書放在手頭,可以說擁有一個海量的“笑料庫”。閑暇時、煩悶時隨意翻讀幾頁,沒有不開懷的。

《無情對韻》的魅力,我認為在於它“為文化人提供了巨大的樂子,且有益於彌補當今對偶實踐的短板”。既根植於傳統文化土壤,又幽默味十足的藝術,隻此一家。

無情對是“文化人的樂子”。據《古今譚概》載李東陽和朋友玩無情對,造成了“一笑而散”的效果。《清稗類鈔》等載,張之洞經常在北京陶然亭下搞“無情對沙龍”,也出現了“眾大笑”的效果。先賢的笑聲穿越時空,遞送至今,猶令人不由莞爾。

無情對是“高端的幽默”。顯然,它是有文化底蘊的幽默。不是當今很多簡單的滿足感官刺激、事後又無盡虛空的那種快樂可比。它比湘潭檳榔還耐嚼。品味無情對,處處都是漢字的“多義性”造成的審美錯覺帶來的恬淡的體驗,文化的芳香彌久不散。

無情對又是“很接地氣的幽默”。在民間,略識文字,甚至不識文字者,也懂對對子,了解對聯的基本特征。懂點對聯就能欣賞無情對。比如“五花肉,一根筋”“三岔口,二丫頭”“老婆教育好,古漢養生精”,婦孺皆能秒懂,皆會欣賞。

對於聯界人士來說,欣賞無情對,不但有趣,還有助於嫻熟掌握借對手法。而借對手法是創作對聯和律詩、駢賦等的基本方法。古代詩聯家使用頻繁,而今人由於種種原因,已失此利器很久。從這個角度來說,《無情對韻》非常有利於聯界人士踵接先賢。

當今聯界依然有很多人瞧不起包含“俗”元素的無情對,由此不屑於借對手法,偏見於無情對。這都是格物之淺而導致的致知之薄!是典型的短視!但願通過努力,能逐步改變這種現狀。

 

記者:看您介紹無情對又有趣,又有文化品位,還能助力詩聯精進,連我都想試著玩一玩。不知道它容易學嗎?

劉可亮:以前,詩聯界的確普遍覺得借對和無情對操作起來很有難度,多望而生畏之心。真實情況恰好相反。

《無情對韻》一書有個“附1”,編寫了係統的、實用的學習教案,就是助力讀者掌握借對手法,學會創作無情對的。借對不但資源豐富,而且簡單易操作。這就好比“鋁”一開始人們很稀罕,比黃金還貴,掌握它的冶煉原理後,就成了蘿卜白菜價。

我在微信群編有一個“三分鍾教程”,絕非虛言。因為,借對的原理很簡單!就是句中是甲義,借用乙義丙義。比如,出句中有“花開”,“花”的甲義是“植物的器官”,那我就故意不用“果、葉、實、根”等漢字來對,而是選用“費、耗、用;白、綠、彩;專、貞、純”等字來組詞,另一字也保證工對,得到的“費解”“白起”等就是借對。如果我選自“果、葉、實、根”等字來對,那就故意不用其“植物的器官”含義來組詞,得到的“果斷”“葉挺”等同樣是借對。隻要故意避開普通對仗選擇,隻要會組詞,就會借對。掌握了借對,創作無情對也就不難了。

看了我這個介紹,相信詩聯老手甚至不需要三分鍾就能明白。

 

記者:您一說我似乎也懂了。無情對原理簡單,又貼近生活,貼近群眾,很難想象它以前居然那麼小眾。《無情對韻》的出爐,看來很符合當今人們更高品位的精神生活需求。您覺得會帶來哪些變化?

劉可亮:很多人說無情對沒有實用價值,不能懸掛,也就是能樂一樂。這其實也是不對的。

鍾雲舫題米店的對聯“果腹自當憐餓莩,終身何取棄糟糠”其實就是一副無情對。《無情對韻》中錄入的“過來人已老,功到自然成”就很適合張掛。在民國的時候,報紙經常刊登關於無情對的文章和故事。事實證明它非常適合於嬉笑怒罵,發揮了匕首、投槍的作用。比如,諷刺李鴻章的“楊三已死無蘇醜,李二先生是漢奸”,調侃當時政要的“岑春萱拜陸鳳石,川冬菜炒山雞絲”“打狗要看主人麵,顧鼇蔣作賓孫眉”的無情對,都入木三分,令人忍俊不禁。

進入我們這個時代,它依然具備成為“家常開胃菜”的特質。此前雖然不熱鬧,但還是不乏其例。陳水扁作妖之時,網上就流傳著“陳水扁,爛湯圓”“陳水扁,老油條”等作品。希拉裏對華不友好之時,也流傳著“希拉裏,想扯皮”的經典之作,表達著民眾的愛憎褒貶。我堅信,無情對天然具備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精神生活需要的特質,其有益於生活、有功於時代的功用,甚至是強於其他實用類對聯的。我堅信,《無情對韻》將有助於咱老百姓日常生活之雅賞和俗樂,並成為常態。

在詩聯界,《無情對韻》也一定能助力創作者掌握、嫻熟於借對手法,使詩聯創作回歸於先賢使用它的常態局麵。

 

記者:謝謝您接受采訪。謝謝《無情對韻》編寫組為弘揚國粹,傳播快樂所做的努力。

劉可亮:我也代表編寫組謝謝你!

最後我想強調一句的是:學界有“聯為詩之餘”的說法,無情對可謂“聯之餘”。它在格律文體大家庭中的確屬於最最邊緣的藝術門類,但畢竟也是國粹的有機組成部分。在最旮旯處也把文章做足,正是全麵複興中華傳統文化最好的注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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