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對聯》雜誌授予的“最美對聯人”中,齊友棠老先生是特殊的一位——他沒有等到頒獎的那一天就離開了人間。當您垂閱這篇文章的時候,正好是齊友棠去世兩周年的日子,僅以此文寄托哀思。
▲記者一行采訪齊友棠先生的家人
2019年1月,西安最美對聯人頒獎儀式後,記者一行來到西安市雁塔區曲江南路一處住宅小區,齊老的家就在這裏。齊老的女兒齊蓬熱情地招呼記者一行進家,家中幹淨整潔,陽台上花木蔥蘢,綠意盎然,最吸引人的是滿壁的對聯書籍,對聯界30多年來出版的有影響的書籍,這裏幾乎都有,儼然一個小型對聯圖書館,同行的山西聯家楊懷勝感慨道:“我對對聯是熱愛,齊老是癡迷。”
齊老與楹聯的生死之戀在齊蓬女士的緩緩敘述中一一回放。
▲齊老先生滿壁的對聯書籍
▲陝西聯友和齊友棠先生在一起的日子
齊老和老伴去石家莊探望二兒子,拜訪親家。時值春節,不僅在石家莊收獲春聯滿滿,還特意去獲鹿、正定等縣抄錄春聯;受小女之邀,赴美國探親,在美國的一年半時間,他通讀了梁章钜的《楹聯叢話全編》,還從《人民日報》(海外版)以及當地華文報刊剪輯各類楹聯二百多副,回國後撰寫了《蘭蘇園的楹聯》一文,文章最後說:“這些楹聯內容均切合各景點立意,而且在書法上,不論是篆隸或是真書行草均功力深厚,屬上乘之作,讓華人看了如歸故裏,如見親人,有道不完的親情享受。”
三十餘年來,他到處搜集、整理對聯,虛心學習,請教方家;與人攀談,與友聚會,他認真了解各地名人名聯。功夫不負有心人,通過集聯,齊老不但迅速提高了楹聯的寫作水平和欣賞水平,並且從中受到了許多人生啟迪。
齊老的對聯創作也收獲頗豐,1995年山西絳州澄泥硯全國獎征聯中,獲得二等獎;2013年榮獲陝西省楹聯學會“第二屆孫髯翁獎”等等。
▲齊老先生剪輯各類報刊楹聯、和考證陝西聯家筆記。
主編對聯欄目、傳播國粹藝術。
1988年,齊老從陝西各地收集了當年城鄉優秀春聯,反映改革開放後,陝西省城鄉欣欣向榮的景象。
齊老曾寫信給《陝西日報》副刊《星期天》編輯部,建議增設《每周一聯》專欄,該報1993年3月中旬開始開辟此專欄,由齊友棠組稿。為了辦好這個欄目,齊老做了大量的案頭工作,事先要把全年的重大事件和各周的聯稿作一安排,供稿都與當周的曆史、時事有關,並對作者作簡要介紹,當時這個欄目受到了文學愛好者的熱烈歡迎。它像星星之火,點燃了古都西安人們對古典文學、楹聯奇葩的關注和熱愛。
打撈被曆史淹沒的名人軼事,編纂《陝西楹聯史略》。
齊老發現流傳於世的名家名聯中,少有陝西聯人。“人文厚重的陝西,我們總不能隻讓人知道陝西的土地埋皇上,有兵馬俑、大雁塔、古城牆……還要讓人們知道陝西有許許多多的曆史文化名人,寫出了無數膾炙人口的楹聯佳作,影響深遠,耐人回味。如果不發掘出來,愧對祖先創造的這些燦爛文化。”基於一種責任、一種擔當,年老多病的他“要做個探路人”,萌生了撰寫《陝西楹聯史略》的想法,並身體力行,開始艱苦的挖掘、考證、推介工作。
我國著名的學者、教育家和詩人吳宓(陝西涇陽人),是現代中國十大文人之一,與魯迅、郭沫若、梅蘭芳齊名,可是他的對聯卻從無人提及。齊老認為:這樣一個大家,不會沒有聯作。於是,他買回大量吳宓著作,僅吳宓日記就有十本之多,不顧酷暑嚴寒,他和家人一起逐頁閱讀、尋找,如大海撈針般從1993年2月到2004年底,用了11年的時間,在兒孫們幫助下,尋覓到42副對聯,終於寫出《吳宓對聯集讀劄記》一文,發表於《長安聯苑》2005年第2期。
張鵬翔曾書眉州三蘇祠大門楹聯:一門父子三詞客;千古文章四大家。被清代楹聯大家梁章钜譽為“佳構”“大雅”(《楹聯叢話》卷四《廟祀》下)。可是齊老卻發現在龔聯壽先生編著的《中華對聯大典》中張鵬翔被定為“查無考”,作品也被冠上張鵬翮之名。帶著重重疑問,齊老查閱了《明清進士題名碑錄索引》《長安縣誌》(嘉慶年本),查明:張鵬翔,陝西長安人,清順治十五年戊戌科第三甲第83名進士。遂撰文考證《張鵬翔其人並非“查無考”》,發表於《中國楹聯報》2005年第10期。
《中國對聯集成·湖北卷》刊載:宋張舜民,曾著《靈泉誌》,收錄了唐李道宗題靈泉寺一聯:深山窈窕,水流花發泄天機,未許野人問渡;遠樹蒼涼,雲起鶴翔藏妙理,唯偕騷客搜奇。此聯使我國春聯問世的曆史從五代後蜀孟昶向前提了三百多年,“這是一個重大的發現,更是楹聯史上的一個重大的突破”。(《中國對聯集成·湖北卷》序)。看到這條消息,齊老通過查閱史書考證,張舜民乃北宋時期邠州(今陝西彬縣)人。於是,撰文《張舜民:一位對楹聯史做出特殊貢獻的陝西人》,發表於《三秦楹聯》2004年第3期,熱情洋溢地把這位陝西鄉黨介紹給大家。
齊老先生對每一位陝西籍的或曾在陝西工作、生活過的著名文人學者,都投入了極大的熱情,進行了深入細微的研究。在齊老家中,記者看到大量的記錄卡片,一人一張,還有編號,這些都是齊老為了方便歸類文獻而製作的。
▲齊老先生為方便歸類文獻而製作的記錄卡片
2010年《陝西楹聯史略》由陝西楹聯學會內部出版,陝西省楹聯學會原會長張驊在序中說齊老:“不顧九旬的高齡,體質瘠弱的身軀,而四處奔波,走訪名家,……蝸居書房,伏案操勞,筆耕不輟,十年磨一劍,終於寫成了《陝西楹聯史略》一書,炳功史冊。”“為我省編纂《中國對聯集成·陝西卷》奠定了曆史部分的框架,功不可沒。”《陝西楹聯史略》,共分唐代、宋代、明代、清代、民國五大篇目,以曆史朝代編年為序,材料翔實、分目敘述,眉目清晰、層次分明。湖北省楹聯學會前會長聞楚卿讀後題聯:
別開生麵爭先著;
獨樹風標啟後來。
陝聯有聯,古今齊備;
史略不略,綱目同張。
▲齊友棠先生出版的書籍《休閑散記》四集
甘為他人做嫁衣,編輯《陝西對聯名人選》。
齊老訂閱了《對聯》從創刊到2017年的所有雜誌,按年全部裝訂成冊。在閱讀學習《對聯》雜誌的過程中,他發現不少陝西名人對聯。
從1994年開始,他就著手編輯《陝西對聯名人選》,為了完成這個願望,他十分注意搜集、整理工作,凡是能涉獵到的報刊、書籍、名人詩書,朋友、師生、書畫展覽等等他都要仔細研究。在他的努力下,載止2001年收集到已故名家100多人的聯作1000多副。這期間,也不乏朋友的幫助,如著名的書法家寇遐先生的“挽烈士武夢名聯”,就是宮時中先生在一份內部資料中找到的,填補了一個重要的空白。劉季祖、劉華沙等先生也為之做了大量的工作。
▲“最美對聯人”齊友棠和李文西
2002年,齊老又將其《三秦百家楹聯選》(即《陝西對聯名人選》)收集範圍擴大至當代楹聯名家名聯。有朋友笑他:你這是為他人做嫁衣裳啊。齊老說:“我甘為他人做嫁衣。隻要是對陝西對聯事業有貢獻的事,無論多麼難,我都要堅持做下去。”
2005年為了紀念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勝利六十周年,《長安聯苑》準備刊登部分陝西抗戰時期楹聯作品,齊老聞聽,主動承擔了這個鉤沉任務。聯友們在2005年第3期看到的“潼關抗戰春聯”“《老百姓報》春聯選”等就是齊老的成果。那是他拖著病體,冒著酷暑,在孫子的陪同下,前往陝西省圖書館,翻閱了大量上世紀三、四十年代的報刊雜誌,才得到的寶貴資料。
2016年齊老腿部骨折後,不能再外出查閱資料,每天在家閱讀《對聯》雜誌及對聯方麵的書籍,並花1680元購買了《中國楹聯集成》,抱病批閱,並協助李文西編輯《陝西曆代哀挽聯彙編》。
▲齊老先生珍藏的《對聯》雜誌等書籍
一位耄耋老人,為了楹聯,投入大量的時間和精力、物力,沒有回報,甚至沒有人知道他為此付出了多少艱辛。
齊老在他出版的《休閑散記》《重讀〈龜雖壽〉》一文寫到:“人的生命雖然有限,但應當老而彌堅,不應該哀歎‘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而應有‘莫道桑榆晚,為霞尚滿天’的情懷,為祖國文化建設再添磚加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