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仆本無心,有賢妻何至若是;
啐!婦雖長舌,非老賊不到今朝。
此聯在浙江杭州西湖畔棲霞嶺南麓嶽飛墓,墓闕下有跪姿鐵鑄人像四具,各反剪雙手,它們是殺害嶽飛的四個罪魁:秦檜、秦檜妻王氏、張俊、萬俟卨(mòqíxiè讀音如莫其屑)。對聯的上聯掛於“秦檜”脖子上,下聯掛在“王氏”脖子上,是典型的摹擬對,模擬秦檜夫婦拌嘴,互相埋怨的口吻:秦檜歎了口氣說,我本沒有那麼多壞心眼,要是有位賢妻,何必落到這個下場。王氏向他啐了一口說,我雖然是個長舌婦,撥弄個是非也是有的,但是,不是因為跟了你這個害人的老賊,也不至於到今天這個樣子。對聯采取這種形式,有時比正麵斥責還有力量,還要深刻。
陶潛善飲,易牙善烹,飲烹有度;
陶侃惜寸,夏禹惜分,寸分無遺。
廣州老字號“陶陶居”酒家,某年以上聯設重金征對,獲獎對句即下聯。“陶陶”一詞見《詩經》,形容快樂。陶潛,東晉詩人,性好飲酒。易牙,春秋時齊國之臣,長於烹飪之術。陶侃,東晉武將。據《晉書·陶侃傳》載,陶侃曾說:“大禹聖者,乃惜分陰;至於眾人,當惜寸陰。”
聯語嵌入“陶陶”這一字號,這是主辦者的“安排”:上聯首字是陶,下聯必有另一陶字;作為人名出現,有兩個選擇,或者放在下聯首字,或者是陶某與易牙對仗,而再選個易某,與陶潛對仗。作者選了前者,以陶侃入聯。上聯勸人飲食有節,下聯勸人珍惜光陰,引古策今,切合行業,形式與內容結合臻於完美。其妙處還在於,由善飲,由善烹,說到飲烹;由惜寸,由惜分,說到寸分。這種分總的手法,又是建立在四個典故的基礎上,所說的道理,便使人信而不疑,知而必行。
一個佳人對月,人間天上兩嫦娥;
五百羅漢渡江,岸畔波心千佛子。
見《評釋巧對》卷四。宋代蘇軾與佛印、琴操三人賞月,佛印出上聯,琴操對下聯。
一個佳人,是人間嫦娥;月中嫦娥,是天上嫦娥。五百羅漢,是岸畔佛子;倒映水中,是波心佛子,合為千佛子。相當於兩道乘法算術題,出句是一乘二,對句是五百乘二,而這“二”是對月、照影而來,照應完美,構思奇巧。
熟視無睹,諸君盡管貪汙作弊;
有口難言,我輩何須民主自由。
1945年,某聾啞學校懸此春聯。上聯代盲人抒憤,下聯替聾啞叫苦。
聯語作者自然是耳聰目明能看會說的人,假托聾啞盲人之口寫成憤世之作。其中“熟視無睹”“有口難言”八字,巧思高妙,奇絕無比。這一特定環境,令人對殘疾人又多生出一層同情來,更對到處貪汙作弊、沒有民主自由的社會,予以尖銳的抨擊。
先武穆而神,大漢千古,大宋千古;
後文宣而聖,山東一人,山西一人。
此為浙江杭州棲霞嶺嶽廟左側的關帝廟聯,作者為明代文學博士方孝孺。因為離嶽廟很近,上聯就先以關羽和嶽飛(曾諡“武穆”)比較,發現是比嶽飛先被尊為神而享廟祀的。這先後並不重要,關羽有功於蜀漢,與漢史共垂千古,是大漢千古;而宋嶽飛忠而被殺,其丹心與宋史永照汗青,是大宋千古。下聯指關羽稱武聖是在封孔子為“文聖”(文宣王)之後,孔子為山東人,關公為山西人,故稱“山東一人,山西一人”。聯語告訴人們:論神,關羽可與嶽飛相比,一在漢,一在宋;論聖,關羽可與孔子相比,一在山西,一在山東。無論先後,無論文武,關公的地位都是至高的,文思奇巧,為大手筆。而“山東一人,山西一人”對“大漢千古,大宋千古”,這樣的自對相對句法,也成為一種有創造性的典型和定式。
會前街,道前街,觀前街,會道觀前;
漕督衙,河督衙,總督衙,漕河總督。
見《南亭四話》,相傳清代有人以蘇州地名及官名湊成此聯,可惜已不知作者姓名。對聯用排比、複字、分總格式綴句,上聯為地名,下聯為官名。這類對聯,第一難在從眾多名字中找出有特色的幾個,第二難在找出它們之間的相同規律:三個街名、衙名的第一個字,連起來另外還有個說法,第二個字都相同,並能放在尾字上。這比一般在聯中重複使用某一個或幾個詞,難度顯然大多了。
桑養蠶,蠶結繭,繭抽絲,絲成錦繡;
草藏兔,兔生毫,毫紮筆,筆寫文章。
見《評釋巧對》卷十五,是明代吳文之(吳縣人,正德十六年進士)少年時與來家客人的應對作品,是貫徹始終的“頂針”格,以步步深入的筆觸,把蠶絲、免毫生產及功用,娓娓道來,渾然一體,連貫到底。
佛時是西域經文,宣聖悲啼彌勒笑;
貞觀是東京年號,唐宗錯愕漢皇驚。
見《巧對錄》卷六。清代某官員主考,見考生卷中有“佛時仔肩”一句,則批雲:“‘佛’字係梵語,不可入文內。”又見有“貞觀”二字者,又批雲:“‘貞觀’是漢代年號,不可入文內。”兩個“不可”,足見主考大人是不通文史的。於是,有人撰寫此聯進行諷刺。“佛時仔肩”,見《詩·敬之》。佛(fú),通弼,表示輔助,不是佛教,《詩經》為孔子所刪成,故上聯有“宣聖(孔子)悲啼”句,把儒家經典裏的話“判”給佛家,彌勒佛自然要“笑”了。而貞觀是唐代年號,錯安到東漢(東京),唐宗漢皇都要驚愕的。此聯諷刺考官不學無術,而又亂加批改,弄得古代聖賢也不得安寧,以至成為千古笑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