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達州知府劉傳福的《鞠敖軒集聯新語》

1、 劉傳福及其聯書

劉傳福（1845～1921），字康百，號雅賓、迓邠。江蘇吳縣（今蘇州）人。同治十三年甲戌科（1874）進士，授編修。後任順天鄉試同考官、陝西鄉試主考官、福建延平府、綏定府（今達州）、敘府（今宜賓）知府。於書無所不覽，生平撰述閎富。有《鞠敖軒集聯新語》。

劉傳福的《鞠敖軒集聯新語》，為集《蘭亭序》《爭座位帖》字為聯，共336副，兩種分別各占約一半，有光緒戊申年（1908）自敘、門生鄒福保序，門下士葉昌熾尾跋，蔣元慶篆箋書名，宣統元年（1909）初夏線裝刻本。有趣的是此書為劉氏先於1892年任福建延平府知府時集聯，後於1906年任綏定府（今四川達州）知府時，翻檢舊篋發現散失無存，乃於次年乞假養病渠縣之對山樓時，再回憶並續作而成於歲末，故其自敘為1906年春二月，刻印時又請鄒福保序、葉昌熾跋。《蘭亭序》乃王羲之名作，人多皆知，無須介紹。《爭座位帖》，亦稱《論座帖》、《與郭仆射書》，為顏真卿行草書精品，顏於唐廣德二年（764）寫給定襄王郭英義的書信手稿，行草書。內容是爭論文武百官在朝廷宴會中的座次問題。此帖原跡已佚，北宋長安安師文以真跡模勒刻石（此本被稱為“西安本”）存西安碑林，因摹刻精妙且真跡失傳，好事者皆以該本為據輾轉翻刻。今北宋拓本已不傳，南宋拓本亦稀如星鳳，其中以國家圖書館館藏北宋拓本、北京故宮博物院藏本、上海圖書館藏南宋拓本比較有名。

集聯有集前人不同作者、不同篇目的詩句、文句而成為集句聯；有集古碑文、字帖而成為集字聯等，時興於清代中期之後。集字聯家喜好以集《蘭亭序》、《爭座位帖》為多，並多有付梓刊刻，集聯最多者要數何紹基、唐仲冕、唐李杜、莫友芝等，何是大書法家，所以好集字，據統計他的集字聯有967副，其中單是集《蘭亭序》就是417副。他們都對後世產生了很大影響。

劉傳福也是受前人影響而作此書。其門生鄒福保在序中稱道甚極，說讀之“覺璚林瑤樹，相對相當。如百納琴，如五雜組，如七襄錦，如集翠裘，如聚花釀蜜，如綴蠟燭珠為鳳凰，如璿璣回文圖，縱橫顛倒皆可讀，如滿屋散錢，一一用繩索貫丳，鉤心鬥角，巧不可階。”葉昌熾跋說其“取山陰褉帖、顏平原坐位稿，離合其字，珠聯而繩貫之，妃青麗白，競病相諧……美矣富矣……是掃愁之帚也，是起癈之針也，一卷冰雪文，避俗手自攜，豈特藝舟之楫而墨池之津逮雲。”

2、 鄒福保之序

盈天地間恒河沙數之字，靡不有義，虛實二者盡之矣。盈天地間恒河沙數之文，靡不有體，奇偶二者盡之矣。自古著作家往往冥心孤詣，憑空臆造，叩寂求音洎乎，振筆疾書則又恣肆汪洋，累牘不能以自己。欲求其裻積以成文，就一卷一冊中，共見之字，而排比之俾，隨手拾來，都成妙諦。則蹙然若有所遺憾，非削趾適履，奇偶不合。即食熊而肥，食蛤而瘦，虛實錯迕，支配不與，甚或撫首踟躕，含豪屢腐，有貧於一字之歎。噫嘻，何裁別之難也惟然。而吾師雅賓夫子之集聯新語，實有足多者。師以名翰林出守閩蜀，所至有政聲，公暇後怡情翰墨，摘取蘭亭、坐位二帖字成三百餘聯……且命為弁言。福保受而讀之，覺璚林瑤樹，相對相當……巧不可階。字字在人意中，卻語語出人意外，雖右軍平原複起於今日，見之亦必斂手歎服，不圖千載後乃有如是之變化入神也。昔人雲：“盡日覓不得，有時還自來”。又雲：“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其斯編之謂歟！吾師於書無所不覽，生平撰述閎富，類皆茹古涵今，此區區者特鱗爪耳，奚足以賅全體哉，顧窺豹一斑，已非時輩所能及。展玩是冊，不特臨池家一助，並可以拓悟境而瀹文心，美人細意熨貼平，裁縫滅盡針線跡。蓋自有此體來，未有如斯之精者已。嗟乎！時局日新，風雅之道日益堙廢，而乃白頭師弟解組歸來，猶相聚裏社中，齗齗為文字之樂。雖有非笑於傍者，亦誇然置置之不複顧殆，有如西王母與上元夫人重見，彼此太息風景非複曩時，隻同話蓬萊清淺耶。光緒戊申（1908）六月、受業元和鄒福保謹序。

3、有關人物簡介

鄒福保（1852～1915），字詠春，號芸巢，江蘇元和（今屬蘇州）人。光緒十二年（1886）一甲二名進士（榜眼），授翰林院編修，官至侍講，充順天鄉試同考官。1907年引疾還鄉，後任江蘇師範學堂監督，執教於蘇州紫陽書院、存古學堂。著有《文鑰》《讀書燈》等。

葉昌熾（1849～1917），晚清金石學家、文獻學家、收藏家。字蘭裳，又字鞠裳、鞠常，自署歇後翁，晚號緣督廬主人。原籍浙江紹興，後入籍江蘇長洲（今蘇州市）。光緒十五年（1889）進士，授翰林院編修，任國史館、會典館協修、纂修、總纂、甘肅學政等。1908年撤消各省學政，不願為官，退居故裏，以讀書、著述、藏書終老。著有《語石》、《緣督廬日記》、《藏書紀事詩》、《滂喜齋藏書記》等。

蔣元慶（1866～1929後），字誌範，亦作子蕃，號許樓、鄭樓老人，江蘇常熟人。工畫。光緒二十三年（1897）拔貢，任學部七品京官，又入江蘇提學使署充幕賓。因拒曹錕賄選總統辭歸，從事著述，有時任教上海各大學。自比於長沙葉德輝，蓋好冶遊，好作對聯，意頗相同也。才思敏捷，撰白話滑稽對聯頃刻成聯，曾集中藥名賀蘇中醫續娶聯：蘇梗連翹骨碎補；桂枝香附肉從容。因新娘名桂而吳人呼老者，為老蘇。可見其之謔而虐。

4、劉傳福集聯反映的內容

劉傳福集聯的內容大約可分為三類：

一是修身警世。如：

相與不相與；//可為不可為。知者若無事；//賢哉大有為。待人三自反；//應事兩如何。為下必於澤；//升高若可階。咫聞能見道；//片言亦息紛。得師聞至道；//挺節冠常倫。有為者亦若是；//當知其所以然。水固無地不在；//天亦由人自為。隨遇可欣自得於己；//鹹虛能感每取諸人。常參八功德；//每念三菩提。佛海深藏開士室；//天香紛下梵王台。勤能思過半；//清至德宣三。敬修其可願；//禮至則不爭。名可名、道可道；//事無事、為無為。此心本無城府；//及身使見宰官。立誌當齊高士傳；//藏身喜共野人居。

二是消遣娛情。如：

室靜不在大；//時和將及春。清言可風世；//靜趣能引年。無事此靜坐；//有時暫放遊。視水長於帶；//臨風盡此觴。興會欣猶昔；//娛遊快及今。林清因帶水；//室曲為隨山。懷人當歲暮；//興事在春初。豈能與之終古；//亦有慨於當今。樂天感時致詠；//知古遇事陳言。不信春風有足；//豈雲流水無情。抱一其懷至靜；//樂群於事相觀。於山林得樂地；//以絲竹寄閑情。春月初長蘭氣靜；//惠風相引竹陰清。曾為大風懷老將；//每因初日喻文人。大水同流齊向若；//長林合抱不知年。和氣當春未嚐自是；//清懷若水不期人知。時然後言豈流於躁；//樂不可極暫遇所欣。

三是治國理政。如：

天山懷一將；//人日敘群賢。九敘陳言盡其能事；//萬閑作室暢此群情。名畫論王宰；//清尊比習公。名士得、戴安道；//高人比、張誌和。明君習易獨言數；//安國傳書恐失真。宋子京與曾公史席；//顏師古為班固功臣。得祿位名期於不朽；//尚齒爵德敬其所尊。門業金張清才屈宋；//家修曾史書品顏王。朝野清平會其有極；//天人應合悟於無言。至聖無名參天兩地；//大君有命開國承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