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成都西郊的杜甫草堂,工部祠門上一副楹聯就不得不被提及。這就是清代書法家何紹基昔日所提的“錦水春風公占卻,草堂人日我歸來”。
工部祠門柱上的楹聯
何紹基是清代的詩人和書法家。書法尤著名於世。書法自秦漢篆籀,至南北碑,皆心摹手追,遂自成一家。而關於他的書法作品,其中對聯特多,而這些對聯不是一般應酬之作,多是有感於當時情景而直抒胸臆,書作著力,書藝很高,被譽為“書聯聖手”。
比如這對“人日聯”就有很多可圈可點的地方。
錦水春風公占卻,草堂人日我歸來。
“錦水”是哪裏?“人日”又是什麼日子?“我”是誰?從何而來?我以前來過嗎?為什麼說“歸來”?這一連串的問題不禁迎麵而來,那麼,就讓我們逆光陰而上,去追溯一百多年前的這段曆程吧。
鹹豐四年(1854年)年初,時任四川學政的何紹基在果州(進四川南充)主考。考試結束後,他打點行裝,返回成都。按照當地習俗,他在正月初七這天來到草堂吊唁“詩聖”杜甫,在草堂題寫了這幅對聯。
而聯中所說的錦水,就是傳說中的浣花溪,也正是杜甫草堂的坐落地。
成都浣花溪
有清一代,何氏精通金石書畫,以書法著稱於世。譽為清代第一。他初習顏,中年博習南北朝書,後致力分隸,漢魏名刻,偶為小篆,而每一種書體他都努力研習,所以,他的楷書取顏字結體的寬博而無疏闊之氣,同時還摻入了北朝碑刻以及歐陽詢、歐陽通書法險峻茂密的特點,還有《張黑女墓誌》和《道因碑》的神氣,從而使他的書法不同凡響。他的書法往往不顧及俗敷形,必以頓挫出之,寧拙毋巧。
楹聯朱墨拓聯
在這幅楹聯裏,字內結構空曠而不鬆散,疏懶而不倦怠,似是行雲流水卻飽含金石之力,整體浸潤出一種清剛之氣。聯末署款“道州何紹基”,鈴朱文“何紹基印”、白文“子貞”二印。
據說,何紹基寫字的時候,其書雄而峭拔,行書尤於恣肆中見逸氣,往往一行之中,忽而似壯士鬥力,筋骨湧現;忽而如銜環勒馬,意態超然。非精究四體,熟諳八法,無以領其妙也。”他一生勤學苦練,到了晚年也未嚐一日稍懈,對於《張黑女碑》之類的學之尤勤,反複臨幕不下百遍。他自稱,每一臨寫必回腕高懸,通身力到,方能成字,約不及半,汗浹衣濡矣。”
也證實此,何氏獨創的“回腕法”,是形成何氏書風的一大特點,也是他正視自己、超越現實的充分體現。正如他在跋語中所述,他在臨寫黑女碑時,全身用力和高度集中,還未臨到一半,已是汗流浹背。因此他自付,古人寫字不可能這樣費勁,必定是憑著天生的腕力而自然運筆。在蘇東坡“把筆無定法”的啟發下,通過不斷摸索,終於形成了自己的回腕法。
再回頭來看此聯聯語,何紹基用“公”、“我”相對,不經意間就表達了一個小迷弟對若幹年前自己偶像的萬千推崇。現在想想,正月初七的成都,正是春天的腳步慢慢接近的時候。天氣仍有帶著薄霧的寒涼,草葉兒尚未染上綠色,人們在春節的氛圍裏,感受著人類最初的曠達悠遠,何紹基在“人日”的祭祀中,挽袖提筆,落筆再拜,向李唐的杜甫,也向人類亙古的初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