楹聯是一種對仗的文學,一門對仗的藝術。因此,無論是創作楹聯還是鑒賞楹聯,都應該對楹聯的對仗有一個全麵的了解。楹聯的對仗,內容非常豐富,也非常精妙,可以說是一門學問。我這裏談幾點個人的粗淺體會。
一.詞性對仗適當通融可使聯語更富有生氣
詞性對仗是楹聯對仗的一個基本要求,詞性一般分為名詞、代詞、動詞、形容詞、數詞、量詞、副詞、介詞、連詞、助詞、歎詞、語氣詞等十幾類。我們講詞性對仗,一般要求是名詞對名詞,動詞對動詞,形容詞對形容詞,諸如此類。但在實際創作中,許多時候可根據情況進行通融處理。也就是說,詞性不同的詞也可以構成對仗。而且,這種適當通融不僅無損於工整,反而使聯語更富於變化,更有生氣活力和新意。
名詞可與代詞對仗,如山東泰山聯:
海到無邊天作岸;
山登絕頂我為峰。
此聯中,以代詞“我”對名詞“天”,大大增加了聯語的氣勢和表現力。這個“我”,是其他任何名詞所不能替代的。
形容詞也可以與動詞相對,如南通狼山寺聯:
長嘯一聲,山鳴穀應;
舉頭四顧,海闊天空。
“鳴”,“應”,屬動詞;“闊”與“空”,則是形容詞。
名詞與量詞相對,如嶽陽樓聯:
四麵湖山歸眼底;
萬家憂樂到心頭。
“麵”對“家”,顯然是名詞對量詞,
此外,還有形容詞對副詞,形容詞對數詞,量詞對數詞等幾種情況,舉例從略。
以上所舉幾副對聯,都是傳世佳作。由此可見,詞性對仗不必過分拘泥。
二、巧妙安插小類對仗可使聯語增色
在我國傳統的詩聯創作中,詞劃分9大類,28小類。小類中,有天文類、地理類、時令類、宮室類、器物類、衣飾類、飲食類、文具類、文學類、動物類、形體類、數目類、顏色類等等。一副對聯,如能作到字字小類對仗,無疑就是工對了。但這樣未免太費苦心,也沒有必要。字字工對,往往成為死對,反而效果不好。我以為,一副對聯中,隻要適當安插一兩處精彩小類對仗,就往往收畫龍點睛之妙,使全聯頓時增色。
安徽和縣霸王祠有這樣一副對聯:
鹿野舟沉王業兆;
鴻門鬥碎霸圖空。
這副對聯意思很清楚,講了項羽一生中的兩件大事,上聯講鹿野之戰,下聯講鴻門宴。這副對聯對仗很工整,其中巧妙安插了一個小類對仗;“鹿野”對“鴻門”,既是地名相對,尤為巧妙的是“鹿”與“鴻”又構成動物名對仗。
本人有一副諷刺聯,諷刺某位因喝酒過多而醉死的酒鬼:
為甚竟成杯下鬼;
隻因想做酒中仙。
此聯中,“鬼”與“仙”相對屬小類對仗。全聯的聯眼也在這裏。
三、巧用借對,聯語自然高人一籌
什麼是借對?就是用某個詞語的甲義時,又借用它的乙義來進行對仗。可以說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借對又分為借義對、借音對、借形對、借聲對、借通假字對等幾種。抗日戰爭時,有這樣一副春聯:
新四軍拚命抗日;
老百姓安心過年。
這副對聯明白如話,對仗卻十分工絕。其妙處之一就是運用了借對。“抗日”中的“日”本是指日本,但在此聯中,卻借用它表示時間單位的意義(即“天”)來與下聯的“年”對仗。這是一副借義對。
蘭州黃河河神廟有如下一聯:
曾經滄海千重浪;
又上黃河一道橋。
“滄”,諧音“蒼”(深綠色),與“黃”構成顏色相對。這是一副借音對。
借對是一種很巧妙的對仗技巧。它可以把寬對變成工對,甚至把根本不對變成巧妙絕對。巧用借對,聯語自然高人一籌。
四、適當運用自對,能使作聯峰回路轉
作對聯必須講究對仗,但有時候感到上、下聯對仗很難。內容與形式處在一個矛盾的狀態,聯律與聯意出現衝突。在這個時候,可以換一個思維,大膽運用自對,說不定能使作聯峰回路轉。
一講到自對,很多人認為隻有長聯才采用自對。其實不然,短聯也常運用自對,試看被稱為農民楹聯藝術家的李曲江先生題毛主席母校湖南一師聯:
興學育才,此校非天閶帝闕;
風騷文采,有生超漢武秦皇。
這副對聯備受稱讚,是李老的代表作之一。其中“興學育才”與“風騷文采”卻是各自自對。
自對的另一個好處是,可以使聯語別開生麵,給人以耳目一新之感。如武漢古琴台聯:
誌在高山,誌在流水;
一客荷樵,一客聽琴。
此聯上下聯各自自對,很富有藝術感染力。
五、“結構相應”偶爾破格可使聯語更加錯落有致
對仗規則中,有一條是結構相應。所謂結構相應,就是要求上、下聯要具有相同的語法結構,要有一致的節奏。我認為,隻要顧及字麵上對仗比較工整,結構和節奏是否相同不必強求。相反,“結構相應”偶爾破格可使聯語更具有一種錯落之美。
試舉何長生先生一聯,此聯曾獲長春一汽“紅旗杯”海內外征聯一等獎:
寒舍舊憂貧,難忘白雪年關日;
老夫今致富,獨愛紅旗世紀星。
“白雪年關日”與“紅旗世紀星”對仗很工整,但在語法結構和節奏停頓上卻迥然不同。“白雪年關日”是一個雙重偏正詞組,而“紅旗世紀星”則是一個專有名詞,是長春一汽新推出的一種轎車名稱。
又如董必武挽謝覺哉聯:
長征老戰士;
文革病詩人。
上聯中,“老戰士”為偏正結構,下聯“病詩人”則為動賓結構,但字麵對仗還是很工整,並無失對之嫌,而且,聯語也顯得頗為新穎別致。
六、運用“反對”更能增加聯語的表現力
上下兩聯,意思互相補充,內容相似或相關,叫正對。上、下兩聯,一正一反,意思互相映襯,叫反對。《文心雕龍,麗辭》中講:“反對為優,正對為劣。”過於絕對了一點,但還是有一定道理的。“正對”容易滑向同義含掌,就其藝術效果來講,一般也不及反對那樣鮮明和富有感染力。最著名的莫過杭州西湖嶽墳前那副千古名聯:
青山有幸埋忠骨;
白鐵無辜鑄佞臣。
上聯讚揚忠骨,可謂榮於華袞;下聯貶斥佞臣,可謂嚴於斧鉞。對比尖銳,愛憎分明。如果不是用反對,很難有這種藝術效果。
上麵講到的何長生那副題“紅旗世紀星”轎車聯,也是一個成功運用反對的例子。上聯講“昔貧”,下聯講“今富”,對比強烈而鮮明,給人留下深刻印象。因此,我主張創作對聯時,應優先考慮運用反對。即使是運用正對,也可以在其中加入反對的成分,以增強表現力。如大家熟知的一副勸學聯:
書山有路勤為徑;
學海無涯苦作舟。
從整體上看是正對,但其中“有路”對“無涯”卻是反對。
七、善用集句不亞於自撰和原創
集句是楹聯創作中一種常見手法。集句雖然是集引別人的成句,但卻不是抄襲,而是一種再創作。善用集句絕不亞於自撰,甚至勝於自撰。
最近山西太原會館搞了一次征聯,一等獎是如下一聯:
朋自遠方來,何其幸也;
酒逢知己醉,不亦樂乎。
這副對聯主要手法是集句。“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出自《論語》,原文是“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酒逢知已醉”,出自《增廣賢文》,原文是“酒逢知已飲,詩向會人口今”。以“朋自遠方來”對“酒逢知已醉”,對仗既工,內容也契合會館。
集聯中有一種半集聯,一半是他人成句,一半則是自撰。這就要求自撰要有高水準,能與他人成句珠聯璧合。筆者有一副題嶽陽樓聯:
始不敢拈毫,須知李白詩中仙,杜甫詩中聖;終未能擱筆,難得洞庭天下水,嶽陽天下樓。
“洞庭天下水,嶽陽天下樓”為成句,以“李白詩中仙,杜甫詩中聖”與之相對,內容既切合,對仗也允稱佳構。
需要強調的是,集句最好是“強強聯手”,你要集的句子,愈是名家名篇名句愈好。如果你所集的成句比較偏僻,不為人知,要注釋說明,那就要遜色三分了。
八、借鑒運用無情對手法能使聯語別開生麵
對聯中有一種無情對,單個字一一對仗工整,但整體上卻風馬牛不相及,如“張之洞;陶然亭”之類,無情對屬文字遊戲性質,但卻能營造一種意想不到的效果。我們創作對聯,可以借鑒運用無情對的手法,在對仗上脫熟翻新,使聯語別開生麵。最近,我在《中國楹聯報》看到這樣一副超短聯:
有水扁;
無月圓。
這副三言聯從整體上看不是無情對,但其中“水扁”對“月圓”卻是無情對手法。“水扁”是人名,即台灣“總統”陳水扁,“月圓”則是一個主謂詞組,兩者根本不能對仗,但在字麵上看,“水”對“月”,“扁”對“圓”,非常工絕。這副對聯以無情對的巧妙手法,對陳水扁之流創造分裂,阻礙祖國和平統一的行徑進行了痛斥,言簡意豐,令人叫絕。
九、對仗“不類為類”,能見聯家心手之妙
什麼叫“不類為類”?就是對仗時,盡量避免“近親繁殖”,不搞同類相對,近類相對,諸如“天對地”“雨對風”“大陸對長空”之類,而是盡量拉開對仗字詞的距離,使之產生一種張力。請人王譽昌說:“作詩以不類為類乃佳。”我以為,作聯也是這樣,同類相對可造就工對,但同時也會產生板滯的感覺。“不類為類”,則可見聯家心手之妙,產生了一種不工而化的效果。《楹聯叢話》載李嘯村贈鄭板橋聯:
三絕詩書畫;
一官歸去來。
“歸去來”與“詩書畫”,無論是詞性、詞類還是詞義,都相距其遠,兩者對仗,卻產生一種“遙相呼應”之感,極大地拓寬了聯語的內涵,提升了聯語的境界。
應當指出,“不類為類”實為高手所妙手偶得,非初學者所能為。
十、撰聯嵌字應當為對仗服務
現在,許多同誌喜歡作嵌字聯,特別是嵌名聯,我的主張是,凡嵌字,一要為內容服務,二要為對仗服務。作聯嵌字,不可損於對仗,而更要促進聯語的對仗更加精妙。
首先,我主張“嵌字”隻搞同位嵌字,隻有同位嵌字才能體現對仗,嵌字不同位,東一個,西一個,不如不嵌,嵌了也是白嵌。同位嵌字最好是嵌於句首或句末,因為隻有這樣才能讓人過目不忘,產生更好的藝術效果。如汩羅長樂鎮政府大門一聯:
樂士乾坤大;
長河日月圓。
其次,嵌字本身或嵌字所構成的詞組必須對仗工整,隻有這樣,才能使嵌字不露斧鑿之痕,無勉強之感。如有人贈已故原中國楹聯學會會長魏傳統一聯:
傳揚對藝;
統率聯壇。
“傳揚”與“統率”對仗工整,內容亦切合所贈對象。是嵌名佳作。
郭沫若曾有嵌毛澤東之名一聯:
澤色潤成新世界;
東風吹變舊山河;。
“澤色”為生造詞語,與“東風”對仗不妥,這副嵌名聯就不算太成功了。史學家賀學海也曾撰寫過一副嵌毛澤東名字的對聯:
天下有民皆仰澤;
世間無水不朝東。
將毛澤東的名字嵌於聯尾,對仗比較工穩。此聯要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