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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風陶對韻 楚雨醉聯花——高寒對聯賞析

2022-08-04 23:06:18曾凡漢對古聯今 0條評論

高寒 本名高麗瓊,中國楹聯學會理事,湖北省楹聯學會副秘書長、專家學術委員會副主任,《荊楚對聯》副主編,武漢詩詞楹聯學會副秘書長,榮獲湖北省楹聯新銳稱號,蓮華獎新人十佳、連續四年獲甘棠獎,連續三年獲中國對聯創作獎,有二十餘副楹聯被各地景區采用懸掛。

高寒女史乃荊楚聯苑傲然綻放的一枝絢麗奇葩,讀她的對聯如沐春風,如飲甘醇,會受到感官的愉悅和精神的陶醉。套用“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的句式,高寒的聯作應是“筆落驚三楚,聯成泣四鄰。”

她擔當於使命,授課於東亭;操觚於藝苑,活躍於聯壇。曾被中國楹聯學會授予“最佳楹聯創作者”光榮稱號。本文就其楹聯寫作的技巧方麵作幾點簡要的賞析。


一是構製奇巧,立意高遠。


立意是決定作品質量高低優劣的首要問題,包括楹聯在內的一切詩文和所有文學作品概莫能外。對聯的創作更重在立意,劉勰在《文心雕龍》中說過:“理定而後辭暢,此立文之本源也。”王夫之在《薑齋詩話》中更明確地指出:“以意為主,意猶帥也。無帥之兵,謂之烏合。”在對聯創作中,意不僅要立,而且要高。高寒深知此理,往往一聯之出,則意在言先,以意取勝。

《讀〈回鄉偶書〉》:

多少年未改鄉音,杖履步村頭,有兒童問起;

浮沉事俱成舊夢,風雲拋世外,作落葉歸來。

此聯就原詩意境申發,上聯概括原詩內容,一位老軍人苦熬幾十年軍旅生涯,老大歸來,鄉音未改,兒童不識而笑問,屬敘事;下聯緣事抒情,言那些沉浮世事,隻是一場舊夢,無須觀照,人老了,落葉歸根。深刻表達記住鄉愁的主旨,借典事立意,高遠別致。

再如《鸚鵡洲》:

一篇賦才高諸子,靈鳥擬重生,看戛玉鏘鏘,飛鳴句句;

千餘年月滿汀洲,古樓須更上,正舳艫遙接,江水長流。

鸚鵡洲乃武漢一地,聯家借地詠懷,借景抒意。上聯借東漢賦家彌衡曾於江夏(武漢地區)作《鸚鵡賦》之史實,加以申發。此賦首句提到“靈鳥”,不過“靈鳥”已重生,才有了今日武漢之鸚鵡洲,而且是“戛玉”“飛鳴”,氣象萬千。

下聯則從武漢曆史底蘊說事,登樓遠眺,月滿汀洲,舳艫千裏,赤壁之戰的故事曆曆在目,從而得出“江水長流”的結論。一曲“江水長流”,不僅是武漢人事生生不已的曆史造化,更是宇宙無窮的自然規律。借一鸚鵡洲,有如此精深的立意,可見聯家構製之奇巧,思維之開闊。


二是感物生情,情由境生。


劉勰《文心雕龍·物色篇》說:“物色之動,心亦搖焉。”外界景物觸動心靈,心靈激動起來,於是借外界景物把激起的心思表達成作品,這就是情隨境生。

高寒撰聯多體物生情,緣情取勝。一個“情”字,貫穿於高寒聯作的全部。我們常說表情達意,文學作品如果沒了情意,則味同嚼臘,不會感人。高寒是個感情豐富的聯家,作品中表達出的家國情、山水情、親友情等,無不纏綿悱惻、催人淚下。


如《東湖》:

行數步得清涼,但看青荷舉水,碧柳呼鶯,諸君莫羨西湖好;

溯千年承絢爛,遙思屈子吟歌,楚王擊鼓,勝跡應教玉笛新。

一幅東湖景,幾多故土情。作者是喝東湖水長大的,自然會感物生情,盡情歌詠之,讚美之。上聯感物生情,東湖之景美得讓人陶醉。步行的是清涼之地,眼觀的是青荷碧柳,耳聞的是燕唱鶯啼。美不美,家鄉水,哪個還去羨西湖好呢?

下聯懷古生情,武漢曆史悠久,勝跡無數,僅從東湖看,就承載了文明的絢爛。屈子、楚王、李白等皆有遺蹤,如此厚重的曆史,怎不叫人觸景生情?情之所至,意旨明矣!


再如《冬至》:

節序催新曆,憑幾番舒柳飛葭,不日望中淑氣勃;

鄉關對故知,溫一壺圍爐促膝,此時窗外雪花輕。

聯語中提到的新曆淑氣、鄉關故知、圍爐老酒、窗外雪花等意象,無一不是境由情生或說緣情布景。說到冬至,自然會聯想到農村景、鄉土情;聯想到恬靜的景致,溫馨的情調,從而達到歌頌新時代、傳播正能量之主旨。


三是靈動造語,力圖鮮活。


我國曆代的詩聯大家,都很講究寫作中字、詞、句的活用。他們認為:“詩貴活句,賤死句。”(吳喬語)。吳喬這裏所說的“活句”,指的就是作品語言的生命力。意思是說語言要有生命。詩人聯家要學會用有生命的語言,來構造有生命的藝術形象。唐初四傑之一的盧照鄰說:“下筆則煙雲飛動,落紙則鸞回鳳驚。”都是強調寫作詩聯,遣詞造句,一定要在“活”字上下功夫。一字用活,全篇皆活。

高寒聯作中的語言,不陳式,不呆板,落筆如遊龍走鳳,開言似警燕驚鴻。如《風動石》:

補天不濟,立勢不欹,佇東山冠甲一峰,摩霄摘鬥猶緘默;

契鷺以飛,挾風以舞,支寸柱巍昂千浪,卷雪驚濤亦泰然。

其中“巍昂千浪”對“冠甲一峰”,“卷雪驚濤亦泰然”對“摩霄摘鬥猶緘默”,就“風動石”而言,是何等的高超,何等的生動!詠物即寫人,作為一種精神,一種氣質,又是何等的高尚。這就是嫻熟的組詞造語功夫使其然也!

再如“花木濕青階,梵音沉黛壑。”(《題天目山》)其中的“濕”和“沉”;“驚有奇才彰繡錦,忍教孤旐引香魂。”(《題沈壽》),其中的“彰”和“引”,皆精心挑選最貼切、最富有表現力的字眼來表情達意。可見作者用字神奇,表達靈動。煉字鍛句之精確穩妥,奇特巧妙,已達到爐火純青之境界。

四是鋪張使透,淋漓盡致。


高寒以寫長聯見長,常用鋪排之法,鋪排的主要美學特征乃是淋漓盡致,窮形盡相,暢酣達意。即通過多側麵地描繪、抒發,以渲染環境、氣氛和情調。高寒聯作中的“駢偶思維”是非常穩妥的,《聯律通則》中的六條規定,在高寒作品中,得到了很好的體現。特別是“形對意聯”,組邊妥帖,做到了上下單邊聯所表達的內容統一於主題,一個中心,兩個側麵。在分述中顯張力,於鋪陳處見功夫。


試看《三峽》:

高猿傳響,雅士吟愁,十二峰名並九華,疊嶂聳雲邀客棹;

浪勢鯨奔,山形虎踞,七百裏劍斫雙壁,寒煙帶雨入江流。

聯語中既有自對,又有互對,既寫古人遺韻,又描物象特征,其間不乏悲歌壯懷之景色,驚世駭俗之聲威。把一個古今盛名、巍峨聳世、蘊涵豐厚的三峽推向人們麵前,如不用鋪寫之法,輕描淡寫恐怕難當此任。


再如《大冶永泰堂》:

樓宇融威儀造化,碧瓦朱甍,看四維水與增清,山與增厚;

祖風衍德業嘉名,垂祥納福,庇千載天之許泰,地之許安。

此聯為刻掛聯,上下聯中亦有自對,其中“水與增清,山與增厚”和“天之許泰,地之許安”,複用了“增”和“許”,痛快淋漓,渲染使透,以達極致。同時在組邊上分得開,不合掌,上下比各司其職。上聯寫樓宇建築的古樸與雅致,下聯寫祖訓家風的德行與厚重。兩者統一在讚頌“永泰堂”深厚的曆史人文內涵之上。

五是用典無痕,增其厚重。


高寒是個文化內涵豐富的聯家,她深知聯語用典之妙處,長期以來,“積學以儲寶”。為了表達的簡捷和立意的厚重,往往或取於事,或取於辭。取於辭者,或稱之為“脫化”。脫者,脫胎於成辭;化者,化為己意用之也。從而使自己的楹聯創作達到典雅、含蓄、辭少意豐之效果。


如《自勉》短聯:

積於廣處山般厚;

修到定時水樣清。

作者自注此聯:“《荀子·禮論》積厚者流澤廣,積薄者流澤狹也;中心不定,則外物不清也。”高寒說的“自勉”,勉什麼呢,當然是文化修養和做人品德方麵。上聯寫做學問,學習要善於“積”,而且要“厚積”,從荀子“不積跬步無以致千裏,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名言中脫化而來;下聯寫修身立定,隻有修到“水樣清”,才能腳跟站穩,心如磐石。聯家就是這樣引荀子思想,借力發力,來抒寫“自勉”的,可謂典出無痕,言簡而意深也。


我們再來看看《王昌齡》一聯:

同仕較高岑際遇何如,碧落孤蓬,過五溪寒雨樽前,冰心耿耿;

其名自秦漢書生坐占,黃沙絕塞,越千載樓蘭月下,風骨巍巍。

聯語中的“脫化”用法,可謂出神入化,爐火純青。上聯首句提到王昌齡乃唐初著名邊塞詩人,與高適、岑參齊名。隨後寫他被謫龍標,如“孤蓬”飄於空中,好友李白送之曰:“聞道龍標過五溪。”尾句化用“一片冰心在玉壺”,盛讚其待友人之忠心耿耿。下聯寫他聲名鑒古,“風骨巍巍”,化用王昌齡《從軍行》之“黃沙百戰穿金甲,不斬樓蘭誓不還”成句,緊扣其人其事其詩,這樣用酣暢筆墨來讚曆史人物、華夏精神,真乃巧設佳構也!


再如《春秋越王勾踐劍》一副,更是典事彰彰,十分感人:

儀妝國士,禮饋美人,寶匣久塵封,寒芒未與名俱滅;

水截蛟龍,陸屠犀兕,異材緣淬勵,苦膽甘從恥後嚐。

此聯將人與物合寫,交叉表達,內涵勾踐傳奇、寶劍光鋒,盡典出史事也。上聯首寫“儀妝國士,禮饋美人”,言越王為複仇三年調教西施的一段傳說,後兩句寫寶劍出土,現存於湖北省博物館,千年不朽,驚豔四方;下聯首寫“水截蛟龍,陸屠犀兕”,言寶劍之功用,其中“蛟龍”“犀兕”雖說猛物,實乃對陣之勁敵也。尾句仍寫到勾踐其人,言“臥薪嚐膽”之事也。杜甫曾說,用典要如禪家語:“水中著鹽,飲水乃知鹽味”。意思是說引用典故,使它不著痕跡。令人初看不知是典,再看方知其妙,這樣典故就運用到家了。

以上賞析,僅為窺其一斑。高寒聯作豐盈,題材廣闊,手法多樣,堪稱行家內手,實乃荊楚之楷模,女流之翹楚也!她的作品在各級各類競賽活動中獲獎甚多,在當地正麵影響很大。她開網頁,設講壇,對武漢地區楹聯文化的傳承與發展作出了一定的貢獻。


有聯讚之曰:

高手操觚,聯花放彩,挾漢調荊聲,直上琴台歌一曲;

寒星照影,對韻迎風,將幽情睿智,去隨翰墨載千年。


(以下作品由其他聯家點評)


徐泰古驛

當年飲馬者誰?驛路崎嶇,何妨暫駐片時,看楚山帶吳,吳山帶楚。

此際披襟之會,潭湫瀲灩,或可窮幽千載,與今月論古,古月論今。

【羅熾點評】本聯意在吊古尋幽訪勝。作者到此,仿佛無意間發問,無意識地把你引上了時空隧道,去審美千載之前崎嶇驛道上,吳頭楚尾的綺麗風光。然吊古又不泥於古,作者又巧妙地運用古詩之典(明·姚廣孝:“襟吳帶楚客多遊,壯麗東南第一州。”唐·李白:“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將你喚回到現實中來,原來此地“風景不殊,正自有河山之異!”讓你去認真地思考人生。


上巳節

流觴飲宴,祓禊登高,恰霽日清明,記得昔賢題序處;

溪水潺湲,花關曲折,趁春陽勃發,喜看情侶約盟時。

【田麗君點評】單刀直入,切題工穩,節奏不疾不徐,起承轉合恰到好處,文字疏朗清健,略乏情韻。


恩施女兒城

煙村收八縣,風物動九畡,待燕子銜春,好沉迷古寨門前,長坪郭外;

竹簍背多情,裙裾香滿路,試山歌泛夜,競婉轉藤花深處,桃徑那頭。

【白國成點評】以五言自對起,以四言自對結,有條不紊,雅與題稱。


武昌東湖行吟閣

此間惟月影一輪,鑒澤畔千年,冰心吟瘦;

隔岸有梅花萬樹,到江城五月,玉笛吹殘。

【段維點評】此聯不僅悅目美聽,亦有深意存焉。


樓蘭古城

張騫西出,玄奘東歸,遠矣千年;念當時絲路駝鈴,無盡弦歌沸樽酒;

金鼓聲悲,黃沙氣暗,付之一瞬;忍此際殘垣斷壁,何來劍杪挑雲樓。

【王永江點評】張騫、玄奘這兩個與西域有關的代表人物,能夠較好地為那個時代做曆史注解,也能從側麵烘托樓蘭的盛況。下聯則轉而寫其隕落的慨歎,脈絡比較清晰。唯結句跟前麵相比稍微弱了一些。


(作者係武漢江市夏詩聯學會副會長、《江夏詩詞》主編)


附:高寒近期聯作選


公園長廊

斜月上時人坐久;

春波漲處燕來頻。


奉天下療饑是義,饗飲是仁,便從數月生涯,引刀如是佛;

笑世人附勢為名,趨炎為利,爭得百年富貴,縱壽亦為夭。

注:夭即妖,借音對。


安祿山

笳吹胡雪,戟斷薊雲,巫蠱潛龍庭,一朝衽席君王側;

犬馬知恩,鴟梟無義,漁陽亂鼙鼓,半壁瘡痍山海傾。


朱厚照

延姬氏、陳氏分桃之癖,對累世江山,朱明後其局何為也;

與代宗、孝宗短壽相侔,論平生功績,太祖前於心有愧焉。


誇父

擲杖蔭蒼生,花若有知,且看祀享其誠,與精衛鳥威靈共著;

摳衣續未競,死而不已,須信人神之誌,並屈大夫愚愎堪憐。


梅花妝

畫染則由輕複淺,妝成則似蹙還顰,與清絕梅花,憐為知己;

倩痕留紫殿苔中,暈影留眉尖心上,從萎枯香草,空想美人。


瀘沽湖

雲橫汀浦,月印波心,臥偏陲絕澗蒼崖,南蜀遙連八百裏;

望處經幡,吟邊春釀,引故舊扁舟緩槳,西湖略遜二三分。


徽州古城

清溪水色,耕讀自怡,七百年朱子遺風,尚留商賈近儒,民心執禮;

白石林巒,丹青足醉,四千仞黃山助勢,恰有雕楹連棟,畫軸橫天。


武大落櫻

目下無逢,倚山而靚,照水而靈,怎禁得風雨春歸,瓊樹蹊中花事了;

人間有恨,黃鳥在枝,白幡在塚,最堪憐芳華疫虐,珞珈雲外淚痕多。


洛陽牡丹

王氣萃宜培國色,無論宮耶、庭耶,寺耶、觀耶,十三朝玉輦雕鞍,為賦姚黃兼魏紫;

洛京遷不減天香,遂教老者、少者,貧者、詩者,百二頃連阡接陌,平分富樂與春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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