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寫過《初學對聯的“五子登科”》、《初學對聯的“六六大順”》，有初學聯友感到已經入門了，但還是寫不好，不知原因在哪裏？能“五子登科”“六六大順”，隻是掌握了寫聯的基礎，要錦上添花，還要努力。今天就談談初學者怎樣把對聯寫好些。
寫得好，就要掌握“工、穩、雅、切”四個字。
工
工，《說文》：“工，巧飾也。”徐鍇（南唐人）注：“為巧必遵規矩、法度，然後為工。” 工又有精巧、精致之意。就是說，要遵循規則，才能做到工。不巧必不工，不工亦不巧。對聯寫作中的“工”，主要講的是工整。
我們來看一副不工的對聯。題《孫悟空》：
一根金箍棒，打遍天下無敵手；
萬裏筋鬥雲，保住唐僧取經還。
如果作為兩句讚語，應無問題，但作為對聯，就不工了。
格律上表現在多處平仄失替失對，還有詞性不對品、結構不對應、節律不對拍等問題。
更主要的是內容上的不工。孫悟空並非在拳場競技，江湖行走，而是大鬧天宮，降妖捉怪，所以上聯二個分句雖然一脈貫通，但用的熟語不合適。下聯則存在意隔問題了，因為孫悟空不是靠筋鬥雲保唐僧取經，是一步一步走去的。
所以，一副工整的對聯，除了遵循六條聯律，還要在思想、內容、意境等方麵求工。思想要積極，內涵要深厚，意境要高遠，節奏要鏗鏘，餘味要綿長，關鍵還要使這些要求敷演成工整的聯句。暫時雖不能及，但要心向往之，朝著這方麵努力。不妨將上麵對聯改工整一點：
奮千鈞棒，掃虎穴龍潭，捉怪降妖無敵手；
憑一寸丹，曆險山惡水，取經成佛有禪緣。
穩
穩，《說文》：“一曰安也”，古人說的吟安一個字，就是求穩，也就是妥貼的意思。穩又有穩固、平穩、穩重意。工與穩連稱工穩，可見工與穩同義，又有區別。
對聯上的穩主要講恰當，立得住。作為字詞來講，要避免用詞不當、突兀，或莫名其妙，不知所雲。對於句來說，要互相照應，避免前後矛盾，上下脫節。上下聯要架構平穩，一般來說下聯分量要比上聯重些。當然這些不是絕對的，類似書法造險破險，律詩的拗救，追求險中取勝，也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有些名家刻意求之，出奇製勝。但故意失穩也可能畫虎不成反類犬。
來看一副不穩的對聯，題《孫悟空》：
石頭縫裏迸出來，不食人間煙火；
佛祖指間難歸去，能吃銅液鐵汁。
此聯從格律上講，按新韻還可，但有個“間”不規則重字。主要是通篇存在不穩的問題。首先選取元素不穩，不能刻畫孫悟空的本質形象。其次上下聯關係不穩，二者偏離主題，且下聯明顯過弱。三是用詞不穩，例如難歸去。人間煙火是承接關係，銅液鐵汁是並列關係，看上去就不順眼。
來寫一副穩一點的聯，題《孫悟空》：
恣肆何須封大聖；
輝煌最是鬧天宮。
雅
雅，《毛詩序》：“雅者，正也。”。正，合乎規範的。古人以正為雅，正如孔子說的“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思無邪”，無邪即正。雅同時又有高尚，溫文爾雅、美好、豔麗等意。
對聯的“雅”，除了“正”即高尚之外，也體現在高雅、雅致方麵，表現出藝術之美，韻律之味。如果一副聯意境平庸，用詞粗俗，語句直白，節奏混亂，則肯定談不上好，即使合律又如何？
對雅的理解應有多樣性，以古意為雅，以綺麗為雅，以恬淡為雅，以新奇為雅，以諧巧為雅，可以不拘一格，百花齊放。不但表現在字麵上，更重要表現在內涵中。
雅也包含藝術手段，嫻熟地運用各種手法，也能使聯作錦上添花。如頂針、重字、反複、疊語、嵌字、諧音、自對等。
雅還要求避免直白，借物詠誌，比興手法，寓情於景，借景生情等都是必須的。記住不要就事論事，就是創作昌的“煉意”問題，要把意境體現出來。好的聯都融入了人的思想感情，因此聯想、生發、延伸，給人以啟迪、回味都是必須的。不把話講盡，留有餘地，令人回味。避題也是追雅的一種方法，能不著一字，盡得風流，就會令人刮目相看。
還有一種巧聯，包含了一些諧巧，有趣味，往往亦雅亦俗，此類聯在格律上可放寬。
來看一副失雅的對聯，題《孫悟空》：
蟠桃園裏變蟲，誰知什麼料；
佛祖手中撒尿，你算哪根蔥？
看聯語，倒也切合孫悟空的經曆，但選取偷桃和撒尿二元素，不能體現孫悟空的本質和主流，包含有輕蔑、藐視、貶低、抹黑等含意，與大眾審美相悖，則不可取。另所用詞語在聯中則不雅，直白地貶損人物，也非撰聯之手段。
寫一副稍微雅一點的，題《孫悟空》：
緊箍難禁金箍棒，曆盡艱辛，掃清妖霧西天去；
篳路獨通雲路遙，平添意氣，取得真經東土還。
切
切，原意是“刌也”，就是切割的意思，引申為切中合適的位置。劉勰《文心雕龍·檄移》：“文不雕飾，而辭切事明。”有切合、切實、貼切意。
對聯的“切”主要指切合主題，方法有多種多樣，或直抒胸臆，或言彼及此，或借人作對，或暗喻明諷，或引經據典，或虛寫實證……但都要契合主題，不可一處落空。不切的對聯，寫得再華麗工整，終歸是牛頭不對馬嘴。
看一副不切的對聯，題《孫悟空》：
遊於紫府多祥瑞，為人擒海怪，終教如來佛發還經卷；
嬉在黃山忘死生，結伴鬧天宮，長使唐太宗傷透腦筋。
可以看出，此聯不切人、不切地、不切時、不切事，雖然勉強可看出孫悟空的影子，難免張冠李戴，東扯西拉，成為廢聯。
寫一副切一點的聯，題《孫悟空》：
八卦爐中鎮定，五行山下從容，憑七十二般變化，四海縱橫，打遍天宮無敵手；
三星洞裏歡呼，九闕樓頭爛漫，降百千萬種妖魔，六神正直，皈依佛祖有禪緣。
要做到切，首先總體要牢牢把握主題，選取元素、遣詞造句都要與主題相關，無關的再好也要忍痛割愛。其次可通過寫境、造境等手法，不要拘泥於直接元素的素描，要用多種手段擴展主題的內涵，使聯句不但切合主題，還要升華意境，使主題更加鮮明。三是處理好寫虛與寫實的關係。一般來說，對聯宜虛實結合，太實乏味，太虛空洞。一般通用聯虛得較多，普遍適用，例如春聯“天增歲月人增壽；春滿乾坤福滿門。”上至皇宮下至蓬門都可以用，年年都可以用，基本是虛的。但要有一副貼合主人身份、祈盼的春聯，則要度身定製，就要寫得實一點。例如我現在即興撰名酒專賣店春聯：“迎春好駕五花馬；占瑞先消萬古愁。”“五花馬“萬古愁”均出自李白的《將進酒》，雖無酒字，但切酒字，且隻適合與酒有關的地方迎春使用。
工、穩、雅、切也可以濃縮為“雅、切”，雅與切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是一個有機的統一體。對聯最好是自然渾成，同時又工麗典雅，說到底是追求文學性和藝術性，這就需要知識的積累和文學的修養。入門易，提高難，關鍵還在文化底蘊。通過勤學苦練，初學者也能很快達到較高的境界。
工穩雅切不是我一篇小文能講得清的，但寫聯時關注這四個字，總有所提高。
2020．4．4草就，時上海封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