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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燈聯文化鉤沉

2022-02-14 21:36:02天津大學 劉鋒對聯天地 0條評論

1  從燈詩說起

農曆正月十五日是元宵節,又稱元夕、上元。因為有燈會的民俗,所以又稱燈節。古代詩人有很多描寫花燈的絕妙好辭。例如:

唐代詩人張祜《正月十五夜燈》是寫燈下群舞的:

千門開鎖萬燈明,正月中旬動帝京。 三百內人連袖舞,一時天上著詞聲。

金朝詩人元好問《京都元夕》是寫兒童在燈火下玩鬧的:

袨服華妝著處逢,六街燈火鬧兒童。 長衫我亦何為者,也在遊人笑語中。

在宋代,不僅帝京慶燈節,地方也慶燈燈節。福州侯官人陳烈有一首《題鼓門大燈籠》詩------這是真正的燈詩。它沒有風花雪月,而是充滿了人道主義。詩雲:

富家一碗燈,太倉一粒粟;貧家一碗燈,父子相聚哭。風流太守知不知?惟恨笙歌無妙曲。

2  南宋揚州燈聯(鐙門詩)

天下三分明月夜,

揚州十裏小紅樓

到了南宋,就不僅有燈詩,而且有燈聯。據梁章钜、梁恭辰《楹聯三話》卷上,於“揚州舊聯”條下引用元人劉塤著《隱居通議》雲:

“賈似道鎮維揚(即揚州)日,上元張燈,客有摘古句作燈門聯者,曰:‘天下三分明月夜,揚州十裏小紅樓。’眾稱其切。餘嚐以為,此必藥洲廖瑩中手筆。唐人詩曰:‘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是揚州。’又唐人登第詞曰:‘揚州十裏小紅樓,盡卷上珠簾一半。’皆本郡事也。”

上聯集自唐代詩人徐凝《憶揚州》一詩。其中雲:“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是揚州。” 下聯集自宋代詩人汪存“步蟾宮”詞。其中雲:“明年二月桃花岸。棹雙漿、浪平煙暖。揚州十裏小紅樓,盡卷上珠簾一半。”

上聯“天下三分明月夜”,月光如何能分?可謂無理之至。其實是說燈光。在唐宋時代,揚州燈光璀璨,是不夜城,仿佛全天下的月光有三分之二都集中在揚州。

下聯” 揚州十裏小紅樓”,是隱括晚唐詩人杜牧回憶揚州的詩《贈別二首》。詩雲:”娉娉嫋嫋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 春風十裏揚州路,卷上珠簾總不如。”

3  明代福州燈聯(燈句)

鼇山北聳今宵盛,

龍駕公巡幾日還?

    在明代蔣一葵《堯山堂外紀》卷八十三·國朝(明朝)之 【尹昌】條下,記載有:

英廟(明英宗)在虜廷時,閩省城(福州)元夕燈最盛,鼇山社廟皆有燈句。三司亦遊玩焉。有隱者題句雲:"鼇山北聳今宵盛,龍駕公巡幾日還?"諸藩臬見之,皆掩泣而歸,不複出遊。

尹昌(1395-1449年)江西吉水人,宣德八年進士。正統十三年(1448年),跟從明英宗北征,次年土木堡之變中殉難。

鼇山指的是元宵節時由官府製造的巨型花燈,因為形狀類似老鼇故稱“鼇山”。上聯“鼇山北聳”是因為明英宗在土木堡之變中被瓦剌俘虜。此處有不忘故君、不忘國恥的意思。下聯“龍駕”指明英宗,不知什麼時候能放回來。 

鼇山燈起於何時?尚須細細考證。但是南宋詩人汪元量在《越州歌二十首》已有描述。詩雲:“鼇山燈月照人嬉,宣德門前萬玉姬。記得那年三五夜,快行擎駕倒行歸。”

“天下上元燈燭之盛,無逾閩中者。”明代學者福州長樂人謝肇淛(1567—1624 )在《五雜俎》作如是說。又雲:“自十一夜已有燃燈者,至十三則家家燈火,照耀如同白日。富貴之家,曲房燕寢,無不張設,殆以千計,重門洞開,縱人遊玩。市上則每家門首,懸燈二架,十家則一彩棚。其燈,上自彩珠,下至紙畫,魚龍果樹,無所不有。遊人士女,車馬喧闐,竟夜乃散。”

謝肇淛是明萬曆二十年(1592年)進士,所著《五雜俎》16卷,多記掌故風物,為明代一部有影響的博物學著作。“俎”又作“組”。謝肇淛還曾作《元夕感懷》詩稱:“金粟峰前月,閩山廟裏燈。”足見作者對閩山廟燈會感念之深。

福州燈聯不僅盛大,而且綿長。在清代有了更多的發展和普及,例如:慈禧太後四旬萬壽福州所製作的燈聯,不僅燈漂亮,頌聯也典麗堂皇,可惜作者卻失傳了。

·堯酒舜琴,以天下養;

姒宮妊室,為女中師。

·是女中師,必得其壽;

為天下母,無疆惟休。

另外還有福州會館元宵燈節的對聯:

·此地笙歌,恰當韋曲城南,去天尺五; 

吾儕觴詠,獨是越王台畔,明月三分。

·列樹燦銀花,璧月珠星,迸作九天麗藻;

首時調玉燭,南油西漆,蔚成五夜祥雲。

·寶燭看龍銜,萬戶笙歌無禁夜;

香塵隨馬度,九衢煙月太平人。

4  清代清宮燈聯

在2005年天津國拍春季古董藝術品拍賣會上,出現了一件從紫禁城流失海外百年的國寶孤品——燈聯,最後以374萬元拍賣成交。有資料說明這是旅歐華人從歐洲瑞士購回的。之所以流落歐洲,可能是公元1900年八國聯軍官兵掠走的。

此件燈聯富麗堂皇精工絕倫,一時頗為驚豔。(見圖)此件燈聯由兩幅合成,每幅高230厘米。每幅正反兩麵內容都是對聯。------即:兩幅的正反麵各構成一副對聯。對聯是5—4—4--7句式,長20字,兩聯四句總計80字。據專家描述:對聯是青底金字,以金線平金針繡於石青色紗地上。兩邊是在明黃色紗底上繡有行龍、海水、祥雲、火珠等五彩圖案。上端接頭為海水、行雲、團龍圖案,下端做成燕尾狀,為海水雙龍戲珠圖案。對聯的天、地杆用銅鎏金錘胎鏨花手法製作。對聯兩邊附加有飾帶,亦為明黃紗地五彩繡,圖案相同,懸掛在天杆龍頭的頜下。據稱燈聯是在蘇州定繡。另據北京故宮博物院專家楊新稱,這種手法製作的對聯,目前在故宮的藏品中也沒有。

        

圖片

圖---1

 

燈聯的內容是:

東揖木公朝,十年慶典,千叟恩榮,洛社畫圖鳩杖集;

北迎元日詔,五代齒繁,百家算倍,康衢燈火筱驂遊。

 

西敘溯武功,振以特磬,聲以鎛鍾,節序新詞卑火樹;

右文鬯鳴盛,風有幹城,雅有髦士,科名舊事壓燈球。

關於這些燈聯,在梁章钜、梁恭辰《楹聯叢話全編·應製》中都有記載:

彭(彭元瑞)文勤公撰擬寧壽宮燈聯。稱旨,恭讀聖製詩雲:“東西次第南而北,左右分明後與前。神以通靈氣以運,六為之儷四為駢。”可謂極天語之褒嘉,而成文字之寵遇矣。又加以說明:此乾隆五十年事。是冬,公即被命協讚綸扉。時和珅在樞地(中樞,軍機處),欲以“青詞宰相”誣公。日下輕薄子遂有“燈聯相公”之目。不知公之學問優長,一時詞臣無出其右,早結主知。燈聯一事,特會逢其適耳。----“青詞宰相”是指嚴嵩。這是汙蔑彭元瑞似嚴嵩。

又雲:“燈聯左右各八,俱以方向字冠首,而以乾隆年間實政經緯其中,洵才人之極筆,足以揄揚盛美,鼓吹休明。同時儒臣皆為斂手。今備錄於左。”(16副燈聯其餘從略)

上聯“東揖木公朝” 是指朝拜乾隆皇帝。據記載:昔漢初,小兒於道歌曰:“著青裙,入天門,揖金母,拜木公。” 木公亦雲東王公,金母即西王母。

“十年慶典,千叟恩榮”是歌頌千叟宴的盛況。據史載:第一次千叟宴是在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農曆三月因慶賀康熙皇帝玄燁60壽誕而舉辦。第二次是乾隆乙巳年(1785年)舉辦。第三次是因為乾隆執政六十年而決定歸政嘉慶,於嘉慶元年丙辰年(1796年)正月初四日舉辦。

據清代昭梿的《嘯亭續錄·千叟宴》中記載: “康熙癸巳, 仁皇帝六旬,開千叟宴於乾清宮 ,預宴者凡一千九百餘人; 乾隆乙巳, 純皇帝以五十年開千叟宴於乾清宮 ,預宴者凡三千九百餘人,各賜鳩杖。丙辰春,聖壽躋登九旬,適逢內禪禮成,開千叟宴於皇極殿 ,六十以上預宴者凡五千九百餘人,百歲老民至以十數計,皆賜酒聯句。”

“洛社畫圖鳩杖集”是寫千叟盛會。“洛社”是指宋代歐陽修、梅堯臣等在洛陽時組織的詩社,即洛陽耆英會。 “鳩杖集”指老年集會。此處指千叟宴。

下聯“北迎元日詔”指乾隆決定歸政嘉慶。“五代齒繁”指乾隆皇帝五世同堂,子孫滿室。“百家算倍”指百姓人口倍增。

“康衢燈火筱驂遊”也是寫千叟宴的盛況。“筱驂”指竹馬,與“鳩杖”相映成趣,也隱指鳩杖。

5 當代甘肅舟曲燈聯

甘南白龍江畔的舟曲楹聯文化街廊是當代燈聯的集中體現。充滿古色古香的店鋪懸掛著一副副對聯,令人目不暇接。街中心是著名的楹聯燈棚。長長的燈棚都是用鬆枝搭建而成,中間懸掛著彩色燈籠,兩側的棚柱上排列著大約近百個燈箱。高高的棱柱形燈箱上貼著對聯,真所謂楹聯和彩燈同輝。

舟曲楹聯鬆棚燈會據說是由江南來的一個姓王的千戶自費搞起來的,是為了回憶江南的元宵節,江南的燈會。這個王千戶還親自書寫橫額“不二揚州”和楹聯“半間鬆棚半天架,一重明月一盞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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