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對聯和律詩對仗,一般要求詞性對品,即動詞對動詞,形容詞對形容詞,名詞對名詞等。但任何事物不是絕對的,也有一些特殊情況和《聯律通則》中允許放寬的情況例外。
比如,常常看到一些詩聯中,用“春風”對“化雨”,乍一看,春是名詞,春風是偏正詞組,化是動詞,化雨是動賓詞組,這兩者能相對嗎?
實際上,這裏有個詞性轉換問題。這裏的化雨,化字不當動詞,而是時雨的意思。翻開百度百科,解釋說“化雨,意思是長養萬物的時雨,比喻循循善誘潛移默化的教育。”化雨一詞,出於《孟子·盡心上》:“君子之所以教者五,有如時雨化之者,有成德者,有達財者,有答問者,有私淑艾者。”《儒林外史》第三六回:“老師文章山鬥,門生輩今日得沾化雨,實為僥幸。”沾化雨一詞,是動賓結構,可見,把化雨當名詞看待,即時雨也。
其實,古詩聯中,將“春風”和“化雨”相對的例子不勝枚舉。如明龐嵩 《麻姑峰示諸生》一詩中“化雨年長慚孔孟,春風裾後幾曾顏”;明黃仲昭 《挽三山張浚大尹》中“芹宮化雨英髦盛,花縣春風惠澤多”;明倪謙 《送胡進士拱辰宰黟邑》“ 滿城桑柘春風煖,百裏弦歌化雨濃”等等,都是將春風和化雨相對,顯然,這裏的化雨就是時雨的意思。
有人說,古代人沒有詞的概念,沒有現代人考究。其實,古代的字某種意義上和詞一樣講究。無論是古代的字還是現代的詞組,化雨的化都不作動詞,而是當作時雨來看待的,即字義上是當名詞來用。
其實,當代許多聯家也有類似的關於“春風”和“化雨”用詞的對聯,都是將“化雨”作時雨使用,將化字的動詞轉化為名詞的詞性,如聯家吳繼強的二等獎作品《甘棠書院》:
樂聆聖訓,如沐春風,德播甘棠承化雨;
大道明倫,英才發軔,薪傳木鐸振金聲。
這裏,“化雨”對“金聲”,顯然是兩名詞相對,均為偏正詞組。
聯家董汝河一等獎作品《山西省忻州市代縣中學百年校慶》:
師揚化雨,生酬宏誌,憑百年興教仁襟,剪裁桃李詩章,雁嶺巍峨飛彩韻;
校育英才,世頌弦歌,承萬丈縈天紫氣,成就風雲夢想,滹沱激蕩舉蛟龍。
這裏“化雨”與“英才”相對,顯然,化雨也是時雨之義。
聯家蜀山劍客《聯賀鞍山師範學院國學中心成立》:
看遼河躍鯉龍,濟世其情,德潤千山催化雨;
為國學勞鞍馬,育師以範,書香一室漾春風。
這裏,“化雨”與“春風”相對,古風盎然。
筆者從古今一些詩聯中,感到詞性轉換隨處可見,在傳統對格中,稱為轉品修辭。歸納起來,大致有如下幾種:
一是因典而存的詞性轉換。如成語春風化雨就是典型的例子。化雨一詞,因典而生,你把化字當作動詞,顯然是看錯了。
二是有些詞兼有多種詞性。如紅、白等詞,既可以當名詞,如唐韓愈《花源》“叮嚀紅與紫,慎莫一時開”,將紅作為名詞花看待;現代詞如網紅、分紅的紅也屬名詞;也可以當動詞,如紅了天,紅著臉;還可以當形容詞,如唐白居易《憶江南》中“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等。
三是名詞活用為動詞,這在古漢語中非常多見。如漢劉向《說苑·貴德》:“吾不能以春風風人,吾不能以夏雨雨人,吾窮必矣。”第一個風字是名詞,第二個風字則成了動詞,風人意思是吹拂人。同理,第二個雨字也是動詞。
四是動詞活用為名詞。如《史記·項羽本紀》:“立以為楚懷王,從民所望也”,這個望字,不是動詞,而是名詞,即民意的意思。還有《捕蛇者說》雲“殫其地之出,竭其廬之入”,這裏的“出”和“入”都活用作名詞,意為出產的東西、收入的錢財。
五是名詞化用為形容詞。比如虎和牛都是名詞,但有時用來形容一個人,他打球時很虎,這個虎字就是有形容詞的特征,表示凶狠、威猛、強壯的意思。同樣,形容一個人很牛,這個牛字也具有形容詞的特點。比如宅是個名詞,表示住宅,但“宅在家中”,或“宅男”,前麵可當作動詞,後麵可看作形容詞了。
對詞性轉換了的字和詞,我們在對仗時應當按轉換的詞性而推敲適當的字詞相對,如你用“刮風”去對“化雨”,自以為是以動詞“刮”對動詞“化”,顯然是貽笑大方了。
除了詞性轉換的以外,《聯律通則》中還規定了詞性的放寬許可,比如形容詞和動詞(尤其是不及物動詞)對仗從寬,在某種情況下可以互對;在名詞為中心的偏正詞組中充當修飾成分的詞(偏的部分)可以從寬;如“桂棹”和“強音”,桂是名詞,強是形容詞,因為都是偏正詞組中充當偏的成份,所以可以互對;董文立題蘭亭茶敘聯:“同哦曲水千秋月;共敘蘭亭一盞茶”,“曲水”與“蘭亭”均為以名詞為中心的偏正結構,“曲”為形容詞、“蘭”為名詞,同樣可以互對。
還有狀語從寬,近義(反義)連用字(即“互成對偶詞”)對仗從寬等,如近義的空闊,英雄,廉潔,清正,樓閣……反義的黑白,香臭,高低,上下,陰晴……這些詞,從詞義上講有近義反義,從詞類上講有名詞、形容詞和動詞。根據此項規定,全部可以互對,不計較詞性。
從春風和化雨相對,引出詞性轉換的話題,在對聯的對仗中有很大的作用。在對仗中,要確切地分清每個字詞的含義,選擇正確的字詞來進行相對,這不僅需要語法知識,而且需要提高我們的鑒別能力和用詞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