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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宗德邵陽名勝楹聯的審美價值

2021-02-25 22:28:43邱源海湖湘楹聯 0條評論

【概述】本文從美學角度審視鄒宗德先生楹聯的審美價值,由於本文所討論的鄒先生楹聯作品限於邵陽名勝楹聯,所以,在討論過程中,始終把邵陽名勝作為第一審美對象,把邵陽名勝楹聯作為第二審美對象,並且,著眼於二者的關係來考慮楹聯作品的美學價值,挖掘名勝楹聯的審美規律和樣板效應,為名勝楹聯的撰寫者和愛好者在撰寫名勝楹聯和欣賞名勝楹聯時,提供美學參考理念與思路。


  鄒宗德的楹聯給人的總體感覺就是一個字:美。他所撰寫的邵陽名勝楹聯尤為突出。給名勝景點撰聯是美上加美,其實,也是難上加難,要求高、難度大。因為名勝,無論是自然景物還是文物古跡,或是人文景觀,它作為第一審美對象(審美客體)已經具有較高的知名度和審美價值(通常叫觀賞價值)。那麼,給這些地方題聯(第二審美對象),要麼就是錦上添花、畫龍點睛;要麼就是不倫不類,不痛不癢,甚至畫蛇添足、弄巧成拙。按照我們的理解,把名勝視為第一審美對象,或者說,它已經具有人們公認的審美價值,為它撰寫楹聯,目的在於升華它的審美價值,或者說在物質產品美的基礎上,再造精神產品美。這就是錦上添花。錦上添花的審美敏感性肯定降低,所以,給名勝題聯,一個字:難。而鄒宗德先生克服了“難”,成就了“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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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和諧美

  鄒先生名勝楹聯的美,首先是第一審美對象和第二審美對象兩個審美客體的高度融合,形成的和諧美。用文學的評價語言就是切景、切題、切意,情景交融。更通俗的說法,就是首先要“寫準確”。寫名勝楹聯與一般楹聯不同,它有特定的題寫對象,或者叫做不二的審美客體,針對這個客觀存在的審美客體進行美的再創造,必須有的放矢。就像寫命題作文一個道理,最重要的是保證不跑題。作文一旦跑了題,文辭再好,也是徒勞。名勝楹聯“跑了題”,就是牛頭不對馬嘴。隻有當兩個審美客體高度融合時,才會產生一種詩意的和諧美。比如,鄒先生的《題城步長安營》:“一村多種方言,北調南腔,真乃語言化石;百載片時光景,城牆炮壘,依稀風景當年。”聯中所描述的景況與長安營的實際完全吻合,隻有長安營這地方,因為戰爭才留下了“北調南腔”的將士後裔,才留下了“多種方言”的遺風和“城牆炮壘”的遺跡。第二審美客體——楹聯,與第一審美客體——名勝,“無縫對接”,和諧統一,完美無缺。

  撰寫名勝楹聯,不但要緊扣“題目”,“寫準確”,還要“寫漂亮”。就是要抓住景點(第一審美客體)的特征,寫出特色,寫出新意,不能雷同。否則,就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通用品”。特別是帶有地域色彩的名勝,此地的山與彼地的山不同,這裏的亭與那裏的亭有差異,這個地方的城牆與那個地方的城牆完全不一樣。長安營的“城牆炮壘”,隻是“依稀”可見的當年風景。而武岡的城牆大不相同,因為這裏曾是王城,所以,“王氣聚都梁,城郭美如玉闕(《題武岡城牆》)”。

  凡是名勝景點,其共性都是知名度高,都有自己美的所在,隻有寫出它的與眾不同,從差異中表現出它的個性,才能凸顯楹聯與景點二者融合所形成的和諧美。比如,《題大東山玉屏藥王殿》與《題湖南新邵龍山藥王殿》,都是寫藥王殿,但是,玉屏藥王殿與龍山藥王殿各不相同。玉屏藥王殿“左傍青龍,右依白虎,前濡辰水,後峙玉屏,晚照晨曦,八方紫氣鍾醫聖;春榮芳蕊,夏秀繁枝,秋染霜林,冬開雪霽,星移物換,四季風光入梵聲。”此聯根據藥王殿所處的環境,著意從時空上描述藥王殿周邊環境和景色變幻,表現此殿的清淨與神聖。而龍山藥王殿的寫法則不同:“藥王安在哉?四十八麵山中,隱看紫氣縈鋤,白雲入簍;我輩今來也!一千三百年後,猶見峰巒壯麗,草木精神。”上聯通過聯想,寫出藥王曾在深山峻嶺中,爬在入雲的山峰上“高空作業”而又充滿詩意的險峻情景;下聯看似回到今天,實際上還是從藥王曾經翻爬過的壯麗峰巒上看到了現在的草木,而這些“草木”因為曾經是藥王用來救死扶傷的“本草”,所以顯得更有精神。草木有情,精神依舊。我們也可以把這種堅韌的“草木精神”理解為一種醫者懸壺濟世的精神,抑或是應該弘揚的一種堅忍不拔、濟世救人的“藥王境界”。兩幅對聯,寫的都是藥王殿,但各有特色,各有美感。特別是“草木精神”的語言張力十足,意蘊豐富。

  再比如,武岡的雲山與隆回的望雲山又不一樣。《題雲山勝力寺》:“雲霧飄飄,卷不及朝暾明月;山泉瀝瀝,響應著暮鼓晨鍾。”上聯寫雲山之氣象,雖然雲展雲舒,但依然日升月朗,不可阻擋。下聯寫勝力寺的暮鼓晨鍾與雲山的山泉之聲遙相呼應。以雲霧作背景,以泉響之聲與鍾鼓之音相互映襯,渲染勝力寺的神秘與清淨,雲山之美,躍然聯中。《題隆回望雲山》所表現的角度又不同。“頂星尋魏子行蹤,有雲山在望,有天山在望,極目窮思,於萬壑千峰之外,方瞻海國;史牒讀盧公故事,或秦代成仙?或宋代成仙?探幽索隱,具恤民救苦之心,便是尊神”。不再寫雲、寫山泉、寫寺廟,而是寫在望雲山上,“極目窮思”,更多的是聯想與懷古。側重寫望雲山下的名人或者發生在望雲山上的故事。其中,有“魏子”魏源為望雲山題聯的事,有魏光燾(“天山在望”)跟隨左宗棠到天山腳下收複伊犁的故事;有秦代的侯生和盧生煉丹成仙的神話;也有宋代的盧慧在望雲山成仙的傳說。在“懷古”之餘,順便有所“詠”:“具恤民救苦之心,便是尊神”。因此,登上望雲山的“所望”、“所思”和“所詠”,比雲山的“所見”和“所聞”更豐富、更厚重。尤其突出表現了與雲山的不同在於“望”,以及 “望”而生“思”。對聯中找不到二者的任何雷同之處,可見作者的思維縝密與細致。這也正是名勝楹聯應該做到但又難以達到的審美境界。

  當然,至於楹聯的和諧美,自然包括了韻律的和諧、語言的和諧,等等,這是最基本的要求,這裏就不再贅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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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思辨美

  名勝楹聯因為名勝的原因,很多時候涉及到曆史事件或者曆史人物,或名景名物,等等。撰聯時或詠史、或詠物、或感懷、或借古諷今、或借物喻人。凡此種種,都需要深刻的思辨,方能產生厚重的滄桑美。然而,無論曆史故事還是曆史人物,都有相當冗長的篇幅。而楹聯的篇幅一般在了了數字,要想承載那麼大的容量,必須言簡意賅、一字千鈞。這就需要有超強的思辨能力,既要有自己獨到的見解,或者標新立異,但又不能偏離史實,有失公允。隻有在恰到好處的判斷中表達自己與眾不同的情懷,與讀者產生共鳴,說出眾人能想而不能說,或者眾人想說而不敢說的話,這樣的思辨效果才能給讀者以震撼的思辨美。這一點,鄒宗德做到了。

  《題武岡司馬衝武穆宮》:“秦氏風波三字黑;嶽門忠義滿江紅。”武穆宮全國各地到處有,褒揚嶽飛,貶責秦檜,用這種對比手法,表現褒忠貶奸的主題。這種停留在修辭手法上的思辨邏輯,大同小異,相距不遠。但是,如何運用楹聯的特點,如何選擇藝術表現手法,其思辨功力就千差萬別了。鄒先生則匠心獨運,與眾不同。一般來說,隻要提到嶽飛,凡是知道嶽飛的人都想到他是忠臣,而最能體現他的忠義情懷的詞就是《滿江紅》。再多懂點曆史的人會知道他被秦檜以“莫須有”的罪名謀殺在風波亭。這曆史事實一般人都知道,但是,這僅僅是賴以思辨的基礎,如何運用楹聯常識,藝術地表現出來,這就是見功夫的時候。還是鄒先生的功夫老道。他從嶽飛的《滿江紅》入手,表現嶽家忠心報國的壯烈情懷。“嶽門忠義滿江紅”,這下聯好寫,難就難在上聯不好寫。最難的是用什麼來對“滿江紅”。不僅在字麵上要對好,尤其要用與嶽飛相關的事物來對,這太需要智慧了。鄒宗德不愧是高手,他找到了斷送嶽飛父子性命的“罪名”——秦檜強加的“莫須有”。“莫須有”這三個字是黑心的——“三字黑”。這副對聯隻要解決了後麵三個字,前麵的內容就相對好辦了。“黑”與“紅”既是冷暖對比的顏色詞,又是隱喻“惡”與“善”、“奸”與“忠”的兩個意象。“黑”與“紅”的妙用,表現了作者思辨的完美。從這副對聯的結構和語序來看,假如我的分析基本準確的話,那麼,鄒先生在這幅對聯上的思維方式是逆向走勢。這種思維方式,它所呈現的思辨美,在楹聯創作中堪稱典範,是我們在楹聯創作時借鑒的樣板。

  同樣是寫嶽飛的對聯,鄒先生的《題邵陽嶽飛紀念堂》又不同:“奇冤厄一代英雄,許臣忠義;怒吼震千秋曆史,還我河山。”如果說《題武岡司馬衝武穆宮》在構思上,是從“字麵上”找竅門,那麼,《題邵陽嶽飛紀念堂》則是從“神韻上”下工夫。選取了“還我河山”的“怒吼”,以表現嶽飛“壯懷激烈”的英雄氣概。對聯的氣勢迥然不同。

  還有《題綏寧黃桑鐵杉》:“因為氣正風清,生前總是擎天柱;不用盤根錯節,死後依然鎮地梁。”此聯在主題構思上明顯是借物喻人,且有對現實的諷喻意義。它所點讚的是那種頂天立地、渾身浩然正氣的“鐵杉品質”,所諷喻的是那種“盤根錯節”的社會環境。這副對聯,鄒先生所表現的思辨美,在於“巧妙”二字。這種巧妙依然是把審美客體中的第一審美對象(景點)和第二審美對象(楹聯)完美融合的結果。

  又如《題綏寧黃桑上堡古國》:“世事如棋,曆史無常開口笑;小鮮其國,江山有數用心看。”綏寧黃桑的上堡古國遺址,是明代農民起義領袖李天保在此建立的苗族王國,是苗族曆史上第一次建立自己政權的首都遺址。李天保領導的農民起義在明代、在明代的綏寧,自然是一件很大的事,在偏遠的深山老林裏建立起苗族的第一個政權,並在這裏開國立都,更是一件了不起的事。然而,經曆了數百年之後,時過境遷,當我們再回頭把玩曆史的時候,卻看破了許多玄機,一切是那樣“無常”,一切又是那樣“有數”。楹聯鮮明地提醒前來觀瞻的人們“用心看”,站在曆史的製高點,去思考曆史的“無常”和江山的“有數”。這樣的“思辨美”足見鄒先生楹聯的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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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格式美

  格式是一種相對固定的模式,在文學創作上本是忌諱的,運用不當,自受其害。作者以為,在對聯創作中,允許有一定格式存在,或許對創作是一種幫助。因為對聯本身就是一種具有嚴格韻律要求的文學樣式,這種格律要求何嚐不是一種格式?而對聯的藝術美恰好是這種格式所展示出來的光華。我讀了鄒先生的名勝楹聯之後,發現他在一部分名勝楹聯撰寫中有一種相對固化的語言格式,不但沒有僵化的排斥感,反而覺得是一種帶有規律性的格式美。諸如以下句式:“披一身塵俗而來,到此清涼境界……;攜幾縷山香而去,念它蒼翠情懷……(《題綏寧黃桑風景區大門》)”、“我來踏土愴懷……;風至雲開霧散……(《題城步十萬古田》)”、“石自黃山飛至……;水從阿壩湧來……(《題洞口羅溪》)”、“仙風於唐代吹來……;蒸水自山前繞過……(《題邵東佘湖山》)”、“河伯自江東而至……;嶺頭從宋代以來……(《題邵陽縣河伯嶺》)”、“春風從宋代吹來……;帝子自邵州歸去……(《題邵陽六嶺》)”。綜合以上句式,找出其格式,大體是“從……而來,到……而去”,或者是“到……而去,從……而來”。說這個格式美,理由是:一、這種格式就像打拳的套路和招數,能夠宏觀駕馭,明確思路,有軌運行,易上手,不亂套。二、這種句式讀起來有音樂的美感,朗朗上口,就像歌謠一樣,有吟詩的痛快淋漓。又像生活中的的口語,讀起來很順暢,容易接受,容易記憶。三、還是從名勝楹聯的角度來看,作為名勝,一般在時空上存在久遠感。今人寫古人、寫古事,總有一定距離。如何把古今鏈接起來,還真離不開一些表關聯的句式。鄒先生特聰明,用一種相對格式化的句式,三五幾字,就架起了跨越古今時空的橋梁,在時空隧道中來去自由。給人一種天馬行空、隨心所欲的暢快和跳躍的美感。

鄒宗德先生在名勝楹聯創作中的這種語言格式,我姑且把它叫做“鄒氏格”。這種格式為我們提供了一種思維方式,能夠幫助我們在名勝楹聯創作中去繁就簡,容易入門,方便上道。特別是對初學者更具樣板效應。


(選自《對聯學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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