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平川 每日一聯”5月15日出題後，我發到班級群，周一星同學首先響應：

映翠清流，惟與落花同一氣；（出句）

浮香緋梅，常伴風雪傲迎霜。（對句）

顯然，“梅”“伴”這兩個處於節奏點的字跟上聯失律；動詞“迎”跟上聯的數詞“一”，詞性不同。但我出於維護她的積極性考慮，首先表揚了她：你能夠以梅花迎霜傲雪的意象來作對句，很好。接著提醒她：寫詩寫聯以意境為先，你已經走出了第一步。

“老師，照您這麼說來，我的這個對句還要邁出第二步？”

“是啊，詩聯創作是一種艱苦的勞動，但正因為如此，才能夠享受藝術創作的樂趣！”我及時提醒道，“你看平仄方麵有需要斟酌的嗎？”

“哦，老師，我光顧著立意了，在對仗方麵沒有考慮周全。”周一星接下來問我，“梅”是主體，又沒有仄聲字可以替換它的，怎麼辦呢？

我問她，你這裏的“浮香”，是哪幾句詩觸發了你的靈感？我這麼一提示，她一下子開竅了，“老師，我明白了，可以根據詩中描寫梅花的其他仄聲的詞來代替。”

接著，她跟我背誦了林逋的《山園小梅·其一》：

眾芳搖落獨暄妍，占盡風情向小園。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斷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須檀板共金尊。

我鼓勵她說，“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好啊，浮香，疏影，風霜，讀者豈不是立刻明白是梅花嗎？我趁機點化她，好的作品還必須寫一半藏一半，最好不說“滿話”，如能引人思考，那才有“嚼頭”；如果你直接寫了“梅”，人家反而會索然寡味了。

“老師，我明白了，您讓我再想一想。”

過了一會兒，她發來了修改稿：

映翠清流，惟與落花同一氣；（出句）

浮香疏影，常隨風雪傲霜飛。（對句）

我極力表揚她，這個好啊，“隨”取代了“伴”，平仄協調；“霜”是“雙”的諧音詞，可以認定為數詞，跟上聯的“一”成為“諧音對”，很工。

“老師，‘飛’是動詞啊，您說，上聯的‘氣’不是名詞嗎？這個對得可不工啊！”

我告訴她，這個倒不是問題，因為“同一氣”可以理解為“共同呼吸”，同聲相應，同氣相求嘛！這樣，“氣”就是名詞動化，簡單點說，就是名詞作動詞用。

“您這麼說，這個‘飛’還可以換成‘寒’字，您不是說過，形容詞可以對不及物動詞嗎？”難得這個女孩這麼機敏，我誇獎道：“你是越來越聰明了，好得很！”

我表揚了她，還要進一步引導她思考，“飛”字，這麼生動的一個字，描寫“雪花”動態的意象，扔了怪可惜的！

很快，她來神了，“老師，我的‘風雪’對上聯的‘落花’還欠工呢，我看出來了，您是啟發我把這個‘飛’用到風雪那兒吧。”

這孩子太靈光了！我為我“啟而能發”感到美滋滋的。於是，周一星同學發來第三稿：

映翠清流，惟與落花同一氣；（出句）

浮香疏影，常隨飛雪趕霜寒。（對句）

“老師，我覺得‘趕’字更形象，浮香疏影和飛雪把霜寒趕走，多麼希望春天來臨啊！擬人化的手法，把梅花寫得就像一個人站在麵前。”本來已經定稿了，她還有新的思考，“還有，您說，‘寒’字能不能換成名詞‘風’呢？”真是奇思妙想，這個孩子確實不簡單。

“‘飛雪趕霜風’當然好，但是老師覺得，“趕”字過於口語化，用“逐”（古入聲字，仄聲）字是不是更好？還有，她們‘趕（逐）’的是‘風’而不是‘寒氣’，詩味是不是淡了些——當然，這僅是老師的一家之言。”我不想把我的意見強加給她。

接下來，我要她談談本次對句的體會。她說，其實，琢磨對聯的過程，就是一個不斷追求完美的過程；一個句子，沒有最好，隻有更好；能夠對出一個句子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思考的過程中，享受到構思的妙趣和“煉字”的快樂。

我說，老師要的就是你這種效果：構思的妙趣，煉字的快樂，把創作當作生活的享受：這就夠了！恭喜你正在走上一條光明的從藝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