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書局近期出版的《天夫詩聯賦》一書,分為詩詞、對聯、辭賦三個分冊。對聯分冊中選了張天夫創作的102幅對聯,讀來令人耳目一新。我也是對聯愛好者,因此不辭淺陋,對怎樣解讀天夫對聯的人文內含試談幾點粗淺的體會。
一、一位哲人思維智慧的體現
天夫對聯中充分體現出了一位哲人的思維智慧。這首先表現在他對傳統思維方式與定勢的突破上,簡言之就是“出新”。“出新”二字說來簡單,踐行卻十分困難。原因有:1、傳統思維定勢的導向與受眾趣味的製約;2、作者文化積澱的固化與藝術功力的掣肘。能衝破這兩道難關,方可言“出新”。否則,往往會畫虎不成反類犬而遺笑大方。
天夫最大的特點就是他具有一種獨特的思維智慧,這決非我個人的看法,很多了解他的人都有此評。無論是他的散文、詩歌、詩詞、辭賦還是對聯,都彰顯出很高的思想高度,帶有明顯的哲理性與文化品位,所以我說他是一位“哲人”。
他特別注重“出新”。從其詩詞、對聯、辭賦的創作總體來看,天夫在對聯分冊的《後記》中說得十分明白:
“今天的人如若玩古典的詩詞、對聯、辭賦,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莫要忘記自己是當代人。宋代回不到唐代,今天也回不到明清去。舊瓶裝新酒這句話不全對,舊包裝也是需要更新的,唐以後辭賦的寫作就與楚辭、漢賦不同,形式要活潑得多,語言也清新些了。既然是當代人就要注意形式、內容、語言、情感都不要走回頭路,去重複古人,不要死死抱住舊的形式不知變通,活人寫死文章。個人主張形式舊中有新,內容新中無舊,語言去陳務真,思想唯我獨行。力求傳播今天,經典明天。
……這三卷小冊子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都不是專門式的寫作,除部分詩詞外,大多是因工作和社會活動帶出來的作品,但絕不是我們平時說的應景之作,事出應景,而文不應景,像滕子京請範仲淹為嶽陽樓撰文,是樂之其事的應景,是筆之其外的不應景,我自始堅守寫作的文學性和經典性,把能否傳播傳承看作寫作的原動力,不敢有一點馬虎。
……鑒於古典文學的形式和經典特點,其最佳傳播形式不是看是否在媒體上發表過,而是在其群眾性,作品是否留在人們的嘴邊,像柳永的詞一樣,‘凡有井水處,皆能歌柳詞’;是否能與當代的社會活動和經典文化結合在一起,成為物眼、景眼,社會之眼。因三卷作品都不是無病呻吟,皆形成有因,寫作時無尊者奉,遵循的是為文之道,故這些作品都得到了廣泛傳播,在全國各地有近三十塊巨型辭賦石碑,接受了時間的檢驗,得到了大眾的喜愛,有百多副對聯鐫刻在全國的名山、名園、名樓上,不少成了旅遊廣告詞;有幾十首詩詞鐫刻在全國各地的詩牆上。這些引起了評論家的關注,認為是少見的一種現象。這不是個人的能耐,應該是古典文學的特點使然。所以,要傳承古典文學必須首先傳播古典文學。”
以上自敘,我認為就是他衝破了我所說的“傳統的思維定勢”,這是最為難能可貴的一種創新思想與意識。有了這種創新思想與意識,才可能創作出新麵貌與新內容的作品去引導受眾的趣味愛好走向,並突破自己藝術功力的掣肘,達到“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藝術境界。我所說的“藝術功力”,即作者的學識水平,他不僅應是一位文學家、語言學家,還要是一位曆史學家,更要是一位思想家,並具有相應的才、識、膽。這才是一位真正的詩詞家、楹聯家的素質要求,否則,就隻是一位善於堆砌文字或標語口號的泥瓦匠,張天夫顯然具有這種藝術功力與膽識。
與詩詞分冊的《左詩右語》一樣這一分冊中的《左聯右語》也尤堪珍視,因為他在其中闡明了很多對聯寫作的精義,所以我多有引用。
他的《題廣州美術學院》聯雲:
常同天地共心境;
隻向江山學創新。
他在此聯的《左聯右語》中雲:“聯家說這副聯格律欠嚴謹,讀聯者說這副聯意境好,看來還是通悟大於格律。天地沒有變,而國人的胸襟萎縮了,能與天地匹配的心實在難尋。拜師,拜名人,拜帖者泛泛,而能師自然者則寥寥。整個社會都言創新,不以天地為師,人類何時能成大器?思想格局的大小決定對聯格局的大小。”
聯家所謂“格律欠嚴謹”應指上聯第三字“共”,格律應為平聲卻用了去聲字,其實,這種句式自古就有“一三五不論,二四六分明”的約定俗成,並不算違律,況且作者用的是新韻,而對句第五字“學”新韻讀陽平,這也是在對句中的對位字拗救的方法,故不算違律,甚至可謂嚴謹。關鍵是出句的“心境”一詞是名詞,而對句的“創新”一詞往往被看作“動詞”而視作失對。其實,“創新”二字本是個動賓結構的詞組,在這裏是指一種“創作態度”或“求新的精神”,因此這個動詞已經名詞化了,也可視為名詞與“心境”這個名詞對應了。當然,這種辯解並無必要,正如作者所說的“讀聯者說,這副聯意境好,看來還是通悟大於格律。”我認為最為重要的是該聯突出了“隻向江山學創新”的一種創作思想意識。
又如他為著名景區壺瓶山宜沙老街東牌樓寫的一副聯雲:
街與夕陽老;
天追流水新。
這就把新與舊的辯證關係講得理趣盎然了。他說:“宜沙老街靜臥在渫水的源頭,受騾馬鈴聲的敲打,幾百年才老一回,像夕陽的臉,老了還紅光滿麵。而碧瓦上的天不肯老,學街後的渫水河奔跑著,喧囂著,總想翻弄出一片新鮮來。古老的新鮮的從來都是共生的,誰也沒有戰勝誰。老街之所以老,就是靠這對矛盾活著。矛盾就是左右聯,它能創造出永遠的矛盾。”這對永遠的矛盾,也就永遠在促使日月江山與社會曆史出新。再如他的《維新鎮牌樓》(嵌名聯)雲:
日月經天先渡水;
江山到此亦維新。
渡水為石門一個鄉村地名,渡水河因豐腴聞名,今屬維新鎮管轄,維新鎮古稱仙陽,素有“金仙陽,銀渡水”之譽,“維新鎮正趕上發展高潮,二者不同事而同道。地名、時代、曆史事件交相輝映,很自然地帶出了‘日月經天’先渡水,以顯維新之重。社會要創新,‘江山到此’也要創新,以彰維新之新。集論名、論史、論理於一聯之中。”
作者自評曰:“嵌名聯隻嵌名不過是弄巧,能順理成章嵌進‘理’,方顯珍貴。”天夫此言,聯家當謹記,更要學習其“維新”的藝術主張。
天夫對聯中往往深含哲理,彰顯出其思維智慧中的深廣度,尤其是他對曆史人文的沉思與解讀。如《楊嶺崗自來水廠·之一》聯雲:
世界無疆河丈盡;
人生有骨水塑成。
作者自謂:“從所寫的對象中走出來,又不離開此物,新創生一種意象,這不是語言能做到的,要靠思想方式的智慧。寫水廠首先想到的不是能飲用的水,而是能丈量世界的水,水跳出了水;人類這身骨架,何來?也是水鑄成的,水神奇了水。自來水廠的還是水嗎?近水者說,水是世界和生命的起源。知水者說,水是上天寫的一部哲學。語言的智慧靠技巧,思維的智慧靠天性。”我打心眼裏佩服他的就是他天性賦予的思維智慧,往往高人一籌。
又如《鄱陽湖觀鶴亭》聯雲:
客為湖上閑雲鶴;
鶴是雲中散步人。
他把人鶴反串,人鶴互喻,就是出於一種思維的智慧與獨創。一到黃昏人閑鶴靜時,都會擁到湖邊,互不幹擾各行其道,各樂其樂,天無私見,眾生平等,不分誰是鶴?誰是人?天人一體,本無人鶴之別,不僅寫出了人鶴悠閑自在,更寫出天人合一,物我兩忘的一種生命體驗與精神境界,也是對自然界中生命存在的一種解讀。
又如《嶗山望海亭》聯雲:
有心隻向水學道;
無意且隨雲上山。
其《右語》雲:“此聯鐫刻在嶗山風景區。嶗山在山東半島,是海邊的一座石山,山上少樹,腳下多水,擁一片黃海,稱海上名山第一。蒲鬆齡在《聊齋誌異》中為此山塑造了一個書生王七嶗山學道的故事。道士何求?道在天地之間。眼前一片水就是大道,王七不知,世人亦隻當景觀,皆錯過。遊者若登嶗山,無意需跟雲走,有意也需跟雲走,雲在似有似無、似來似往之間,人若要懂點道,先悟雲。讀懂聯中意,已入雲中道。聯不作說教,但有的聯可以作學說看。”
2018年8月,我也登過嶗山,見過黃海。當時還沒有讀到過天夫此聯,但對“有心隻向水學道”卻似乎心有靈犀,殊途同歸。在我車過膠州灣跨海大橋時隨口吟過一首七律詩,中有句雲:“胸懷需學重洋闊,誌趣當同礁石堅。悟得眼前深意境,人生笑對萬般難。”在登嶗山獅子峰時也寫過一首七律,中有句雲:“靈魂常有遊仙夢,遭遇偏多碰壁緣。身影常同星月伴,心情隻與海洋談。此身難出紅塵灶,自煉胸中一顆丹。”僅供天夫一笑。
大概是天夫主持策劃過夾山禪茶的推廣與宣揚吧,這使他的文心中也沾染了一種禪意,所以,他的很多對聯中都洋溢出某種深刻的禪意。禪學也屬哲學範疇,隻有神秘與莊重之分。如他的《湖南屋脊山麓太白仙居》聯雲:
未登絕頂天先矮;
才近深山心已空。
“湖南屋脊即壺瓶山,作者說“山有兩絕:一絕山高,稱湖南屋脊;二絕山深,有華南最大峽穀群……而此聯告知人們,登高必心高,天畏心高者,心高則天降價似迎君。若想心高必先心空,心虛方能淩虛。壺瓶山用萬壑空山教爾心空,爾心與壺瓶山誰空歟?對聯的隔壁應該住的是哲學老人。”
讀一下這副聯語,就成了哲學老人的鄰居,你心中應有點通禪了吧!
又如《白雲山聚雲樓·之二》聯雲:
古今最近看明月;
世上至高臥白雲。
“這副聯蘊含了兩層含義:要知遠古不難,身邊明月便是。心即時空,眼無距離;至高不高,唯白雲在上,天本無高低,心高就是高處……人思想的高度用腳尖是踮不高的,須請哲學幫忙。”讀懂了此聯,你與哲學老人便成了忘年交,不入寺廟,也成了居士。你若理解了《長梯隘銀杏客棧》聯:
一夜山中客;
十年塵外人。
你就應該有點出塵脫俗的心靈仙道之意了。人們往往推崇王維的禪意詩,殊不知天夫對聯更勝王維一籌 。
二、一位智者對曆史人文的沉思與解讀
詩人乃至智者都是從曆史中走來又向更遠的曆史走去的人類精英,他必然會對曆史進行過沉思,並作出了有利於曆史進程的解讀,才能成為一位人們認可的詩人或智者,天夫在《自題》聯中雲:
我思我想天增一智;
我樂我歌地長三春。
他在《左聯右語》說:“今天,能號準問題脈博的人不少,能開出療治問題處方的人不多;能把社會變成娛樂場的人不少,能為社會生產春天的人不多。用十六個字為自己描個相,且用這十六個字做自己的宿命,按這個模子翻砂人生,不知是否會走樣?隻有心跳靠近思想的人才不會浪費語言。” 這就是一位哲人、智者的沉思,也是對曆史和人生的解讀,也是從曆史人文的深山裏發出來的一聲宏鍾,動人心魄,警人深思。
又如他的《澳門回歸二十周年感賦·之三》聯雲:
海上多少事,哪處濤聲溫今古?
世間無數書,此團活水譯春秋。
且看他在《左聯右語》中寫道:“寫曆史不是為了‘讀’,而是為了‘溫’,最大的溫故莫過於溫往事。澳門和香港一樣,都在一片水中,感懷二十年,自然難忘這片水,濤聲依舊,海上多少事,告訴我哪片海潮能溫今古?世人須謹記,隻有曆史常溫,世事才有常新。人間萬千著作,有幾本可解惑天下眼前這團活水,能通曉古今?溫習這團水,勝讀萬卷書。曆史是最偉大的教育家,好聯是這位教育家的主題詞。”
再看他的《香港回歸》聯:
天下有心收碧海;
春秋無奈恨前朝。
其《左聯右語》寫道:“曆史上無數遺恨,人們往往多歸咎人事,其實不然。明崇禎帝朱由檢曾力挽頹勢,以圖複興而不能,大勢也。鴉片戰爭後,國弱夷強,屈辱以自保,亦大勢也。香港回歸,舉國揚眉,有幾人想到這曾經的曆史‘無奈’,由此而生發的這無奈之大‘恨’。一個隻重曆史事實而不重反思曆史的民族,即使金甌完整了,仍然是值得憂慮的。對聯不是曆史,但它可以成為曆史的一對濃眉。”
這段《右語》我認為比《左聯》更精彩,這就是對曆史沉思之後的解讀,精警而透徹,國人都應當謹記,這就是我為什麼說詩人聯家不僅應是一位文學家、語言學家,還應該是一位曆史學家、更是一位思想家,並說天夫是一位哲人,智者的原因。
再從人文角度試選幾聯以資證明吧,如他寫的《大唐司馬城·之一》聯雲:
四海雨晴乎?千年回首問司馬;
五湖秋日哉,一鶴衝天答古今。
作者自注雲:“起首一句‘千年回首問司馬’,問什麼?問四海晴雨,司馬不知。後一句‘一鶴衝天答古今’,答什麼?司馬未答。不知所問,己知所問;不知所答,已知所答。問春秋,答世事,難不住古人,更難不住上蒼,唯恐難住我們自己。聯意皆在知而不答之中。”‘公案’是禪的智慧,有的聯也可作禪的公案看。”
又如其《挽金庸》聯雲;
七尺瘦軀,鑄長劍,刺向藍天深處;
一支孤筆,劃小島,馳出大海淺灘。
作者在《左聯右語》中說:“我陪餘光中先生,他當麵對我說,他不喜歡大陸人叫他鄉愁詩人,還說,我難道隻寫鄉愁嗎?金庸去世了,社會上的悼念文字也多是江湖、武宗一類的話,金庸若有知,也會不高興的。我聽過他講學,他隻字不言南拳北腿,主題是中國文明的起源與發展。此翁最大貢獻是在中國近現代文學史上創造了一個新的文學流派,讓香港這艘文化貧乏的小船沒有擱淺,馳去出了海灘。凡曆史人物大多有外相和內相,外相是讓世人看的,內相是讓曆史看的。從來看事容易看人難,聯家寫人目光要高曆史一眼。”
這段《右語》不僅深刻地詮釋了《左聯》和內含,更深刻地詮釋了作者的曆史人文觀與其文化視野的寬廣與深邃。於是,我想到他的另一幅《挽幺舅黃友高》聯:
平常似水貴於水;
思念如風大過風。
這是天夫為其幺舅寫的一幅挽聯,“幺舅是個普通人,平凡似水,故借水寫人,借風寫思,人貴於水,思大於風,其生前如何?不著一痕,而人、情、思盡出。故,幺舅仙去十多年了,親朋好友說到幺舅還能背誦此聯。撰聯用詞若巧,勝過萬千大詞。”我想,再過一個曆史時期,人們說到中國的楹聯文化,一定會想到天夫其人,天夫其聯,天夫的聯語精義與其人的人文承載吧!
三、一位詩人山水情懷的傾吐
自古道:“仁者樂山,智者樂水”,天夫出生於澧水流域武陵山脈之中,既是一位仁者,又是一位智者,所以有樂山樂水的詩人情懷,這一點在他的聯中體現特別突出。
先看他為著名景區重陽樹公園牌樓撰寫的正反兩麵的聯雲:
正麵
山高登萬古,
樹大舉重陽。
反麵
青山時作英雄夢;
綠水常波碧海心。
重陽樹在渡水,其樹本不多,生長於隋唐時代,活了1700多年,要五人合抱的重陽樹恐怕很難看到了。大革命時期,賀龍、任弼時、王震等率紅二、六軍團在重陽樹下演奏了一曲曲曆史的壯歌,重陽樹成了紅色記憶的豐碑。天夫策劃維新鎮旅遊開發,特借此樹立了一個園。他說:“看到重陽樹會聯想到重陽節,聯想到登高。從來九九登得最高的不是我們人,而是古今萬代。眼前這蔸千年重陽樹才是一座罕見的高峰,才是真正的重陽,她高舉著自身之重陽,登千年之古今,不信你看它頭頂上,正站著光芒四射的日月。聯要學會聯想,聯想可以把上下兩聯變成古今兩重天。”麵對重陽樹,懷念先烈,“青山不寐,常枕英氣入夢;故事遠去,綠水不老,碧波時有弄潮之意。山水猶有此懷,我輩豈能無草木之心?聯雖短,有時留下的痕跡比一部小說還長。”這不隻是一種山水情懷,更是一種曆史情懷,家國情懷。
又如《中國紅茶坊泰和閣》聯雲:
壺瓶昂首山得勢;
瀑布橫空水冠名。
壺瓶山方圓六百多平方公裏,有奇峰二百餘座,深峽百餘條,得勢於山。還有大小瀑布七百條,李白雲:“壺瓶飛瀑布、洞口落桃花”,壺瓶水冠了天下,成了品牌。錢塘人一片小小的西湖,且樂之歌之。壺瓶山有千山萬瀑,我筆下又當何如……於是作者總結道:“聯不是冶煉鐵礦石把鐵提煉出來,而是冶煉大千世界把又一個世界提煉出來。”這就把寫詩撰聯乃至一切藝術形式的根本目的都昭示得極為清楚了,一副對聯不僅彰顯出了天夫對家鄉山山水水的無限情思,還為我們貢獻了一條藝術真經。又如《夾山桃花山牌樓·之二》聯:
山中多麗日;
花下盡紅人。
“這麗日是天上的桃花;‘花下盡紅人’,這紅人是地上的桃花。到底是桃花映紅了人呢、還是人照亮了桃花?不知,但心中明了,山裏的桃紅是無區別的,而世上的紅人是有區別的,隻願踏花者,都是似花人。聯不在長短,而在情思不知長短。”這段《左聯右語》就不僅是對家鄉山水與鄉親們的情懷,而是對麗日繁花下的我民族的祝福。
四、一位赤子家國情懷的彰顯
中國文人大多具備的一個共性就是具有家國情懷,它不僅僅詮釋為愛國主義,更體現出一種責任與擔當。天夫對聯也不例外。如他所撰《洞庭湖》聯雲:
仲淹去後,洞庭有水憂天下;
明月歸來,西楚放鷗添晚潮。
範仲淹應為具有家國情懷的代表性人物,他“先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的名句不僅鐫刻在嶽陽樓上,也銘刻在一代代華夏子孫子心目中,天夫心目中也少不了一份。
他在《右語》中說:“仲淹去後千餘年,洞庭湖夜潮不息,望著星空期盼憂世之人;明月不忘過洞庭,停在一團素水之上,靜靜地看著故楚正在放飛一群如雪的沙鷗代替晚潮。湖還在,水正憂。對聯不是翻拍風景,而應該刊刻你自己的身影。”他的身影佇立在洞庭湖邊,他憂些什麼呢?他在《宣沙老街商鋪·之一》聯中似乎作了回答:
地生奇貨皆能賣;
天賜善德不可商。
這是他對商品社會的憂慮,正如他在《左聯右語》中所說的 “虛假已成了社會的通用貨幣,天生萬物,商品統治著世界,唯缺一件‘奇貨’——良心。如把天賜的善德當商品經營,人類就把一切都賣空買空了,最後餘一個空貨架,上麵什麼都沒有,到時關閉的不是市場,而是人類社會。”我想,天夫此憂,應該代表了很多很多人的一種沉重憂慮吧!那些隻愛錢,不愛國的所謂科學家,名人大腕,恐怕看了此聯有點刺眼吧!這就是檢驗一個人是否具有家國情懷的一滴試劑。為省篇幅,就不贅言了罷。
五、一位文化經濟的出色推手
天夫不僅是一位才華橫溢,善於吟山詠水的詩人、聯家,更可貴的是,他還是一位以文化推動家鄉這塊革命老區經濟發展的出色推手。有不少事實,還往往就是他的對聯引發的,如他早期所撰《夾山靈泉禪院》聯:
寺古追唐宋;
林深隱帝君。
他在《右語》中介紹說:“原國務委員李鐵映來夾山視察書寫了此聯,引出了一場李自成歸宿問題的全國學術大討論。在全國楹聯書法大賽中,又有兩位外地書法作者不約而同地寫了這副聯並同時獲獎。一副聯引出了不少故事,可見此聯傳播之廣。上聯一個“追”字引起了不少辭章家們的推敲之興,下聯一個“隱”字則引起了史學家們的爭議之熱。畫龍點睛,此聯可為夾山點睛。”
正因為他為夾山點了此睛,他就策劃以夾山“茶禪一味”為題大作文章,把“禪茶”及石門的茶葉和柑橘都推向了國內外的市場,引得日本茶道的泰鬥都來朝拜夾山。他把石門的旅遊開發也搞得風生水起。他的一係列策劃,我在另一篇《試論張天夫詩詞創作中的思想藝術特色》的文章中已經寫過了,故不贅述,隻須突出這一句:“有人說:張天夫已形成了一種文化現象。我認為,張天夫形成的已不僅是一種文化現象,而且是一種文化經濟現象,它已成為石門這塊紅色革命老區經濟發展的一個重要支撐,這一點恐怕當代詩壇中無人能出其右”。當然,聯壇上也應無人能出其右吧!更重要的是,他為文化服務於經濟發展樹立了一個光輝的典範。
二0二0年九月二十一日荊楚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