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作律詩時,往往要使用對仗句,有時絕句中也有對仗句。如不注意,就會出現詞意合掌,使詩意減弱,失去味道。何謂合掌:就是上下聯的詞義相同,就象人的左右手合起來,嚴絲合縫,分不清左右,貌合神離,這種情況就是合掌。如王籍《入若耶溪》“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當時以為獨絕,但宋人認為合掌。後王荊公因改出句為“風定花猶落”,配合“鳥鳴山更幽”,以動顯靜,似更勝一籌。因為“蟬噪”與“鳥鳴”皆為動物之聲同類相對,"靜""幽"意重,有合掌之嫌。
避免對仗句合掌的有效方法有四:
一是使用流水對。流水對又名串對,出句與對句各是一意,兩句一氣貫通,如行雲流水,下句是上句意思的繼續和補充。多用遞進、因果、轉折、條件等複句式。如王之渙《登鸛鵲樓》:“欲窮千裏目,更上一層樓”。是流水對,這是名句,又是名對,屬遞進句式。白居易《草》:“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也是流水對名句,屬條件句式。杜甫《詠懷古跡》:“一去紫台連朔漠,獨留青塚向黃昏。”寫昭君離漢入胡,後又魂歸故裏。出句寫生前,對句寫死後。劉禹錫《西塞山懷古》:“千尋鐵鎖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頭”。兩句兩事,時間一前一後,江防破而國亡。杜、劉句均屬因果句式。故流水對一般不可能合掌。
二是使用遮表對。遮表一詞出自劉熙載《藝概詩概》:或前遮後表,或前表後遮;表謂如此,遮謂不如彼。古代詩人中常用“是”、“非”、“有”、“無”作對,“是”“有”即表,“非”“無”即遮。如杜甫《月夜憶舍弟》:“有弟皆分散,無家問死生。”“有”與“無”相對,前表後遮。溫庭筠《經李徵君故居》:“一院落花無客醉,五更殘月有鶯啼。”“無客醉”“有鶯啼”是前遮後表。李商隱《蘇武廟》:“回日樓台非甲帳,去時冠劍是丁年。”“非”與“是”相對,也是前遮後表。遮表對一般不合掌,因上下兩句各為一意,故兩句主詞一般不相同。如前例杜詩“弟”與“家”,溫詩“客”與“鶯”,李詩“樓台”與“冠劍”。又如今人王在德《維山》:“石澗有情還繞護,嵐煙無意自縫裁。”(前表後遮);賈來發《回鄉》:“瓦草無聲攀棄舍,樹樁有意秀年輪。(前遮後表)。還有本人的《宜昌車溪遊》:“無歌不踏龍門陣,有月還窺吊腳樓。”及《前進新村賞景》:“爛木橋頭無爛木,真觀廟畔有真觀。”均屬遮表對,故使用遮表對不合掌。
三是使用鄰類對。鄰類對又稱並肩對,就是景物對景物、人事對人事,名詞同類或同小類相對。但兩句意思要拉開一定距離。以寫景而言,出句可以一小景一大景,或一高位一低位,一山一水,一早一晚,一動物一植物,一色一草,一動一靜,等等 。以人事而言,出句可以一他人一自己,一人物一家禽,一地點一時間,一現在一先前,一聚一別,一得一失,一喜一憂等等。如孟浩然《過故人莊》:“綠樹村邊合,青山郭外斜。”前較近、範圍小、是地麵;後較遠、範圍大,包括了天空。杜甫《登樓》:“萬裏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台。”兩句同寫自己老病孤苦,“萬裏”與“百年”相對,上句從地域著想,下句從時間著筆。又如許渾《鹹陽城東樓》:“溪雲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同小類名詞相對,而“日沉閣”與“風滿樓”意象大異,一靜態一動態。所以鄰類對仗句中比肩相對,是比較容易避開合掌的。
四是句中自對。自對有兩種:一種是一詞二字自對,聯合結構,如“宮殿”、“疾病”、“教育”(同義)。“古今”、“成敗”、“南北”(反義)。連綿字如“翡翠”、“依稀”、“蕭疏”視同二字自對的聯合結構。另一種是句中二詞自對,二詞本身可以為非聯合結構。有了自對,就可以寬對,不必詞性相同和詞類相近。可以將相對的二詞拉開較大距離,就不容易合掌。如韋應物《淮上喜會梁川故人》:“歡笑情如舊,蕭疏鬢已斑。”動詞“歡笑”對形容詞“蕭疏”本來不相對,但因二詞都是聯合結構,自對,所以可以相對,兩句不合掌。張籍《沒蕃故人》:“蕃漢斷消息,死生長別離。”專有名詞“蕃漢”,動詞“死生”,詞義不同類,照常理不能相對,也因自對而相對了,對得自然,兩句也不合掌。王維《春日與裴迪過新昌裏訪呂逸人不遇》:“城上青山如屋裏,東家流水入西鄰”。這是句中二詞自對,“城上”可對“屋裏”,“東家”可對“西鄰”。雖詞義不同類,語法結構不相同,但都是方位名詞(詞性相同)而對,就不算合掌了。語氣大師王力先生在《漢語詩律》中說過:“既自對而又相對,雖寬而亦工”。自對容易避開合掌,而且還可算工對,何樂而不為。
由此可見,利用漢字的一詞多義的特點,運用流水,遮表、鄰類、自對等技法,能使上下句意思不同,表麵近似而實際相異。這種對仗顯得律句新鮮生動,別有意味。當然,它不是麵麵俱到,有時是可遇而不可求。作詩時,要靈活運用,因地製宜。這就要求我們多加強語言文字功底的修煉。要多讀多悟,積累詞彙。當下詩人們吟詩作對,避免上下句整體意思雷同,避免句中主要詞語意思雷同,是必須充分重視和不可忽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