溲園乃何地?現代人恐怕知之不多。說來慚愧,溲,尿液、小便也;溲園,廁所也,乃大千世界芸芸眾生不可或缺之地也。在中國博大精深的文化海洋中,廁所這一小小的浪花,文化也非常豐富,名稱也很多,溲園是書本上的稱呼。在民間,有的叫窖,有的叫茅房,南方人謂之茅室,北方人謂之茅坑。潮汕地區仍延續唐朝時的叫法稱之為“東司”或者“東廝”。現代的叫法文雅一點,謂之洗手間、盥洗室。上廁所的叫法也有很多名堂,古代叫更衣,後來叫解手,現代叫方便,如廁,出恭,上洗手間。粗俗的叫大便小便,文雅的叫洗手。在歐洲,他們把上廁所說成是摘花,倭島的倭人在野外方便叫打獵,在城市把廁所叫“化妝室”。那個數祖忘典的台灣也跟著日本人把廁所叫“化妝室”。在美國,把廁所稱為“休息室”。現在,還有的地方把廁所稱為“舒院”,這也是一種文化的表現。
貼對聯是中華傳統文化中一項非常重要的民俗活動。不僅名山秀水、曆史建築、寺院道觀、亭台樓閣、住宅大門、書房以及慶典祝壽、婚喪嫁娶等要貼對聯;現代的一些賓館酒店,軍營官廨也貼對聯。貼對聯不但能陶冶情操,渲染文化氣氛,還能提高建築和事物的文化品味,彰顯出不同凡響的效果。於是乎,中國最具群眾基礎的文學形式——對聯,亦堂而皇之走入茅廁,或莊或諧,或雅或俗,成為獨具一格之溲園對聯文化。
最具諷刺意味的對聯
諷刺對聯有“匕首”之鋒,“投槍”之力,在廁所文化中也毫不遜色。中國近代著名畫家徐悲鴻先生,曾為某公廁撰寫過一副對聯:
到此方無中飽處;
何人不為急公來。橫批:認清此門
此聯出語辛辣,一聯兩意,指桑罵槐,抨擊官場貪墨之風,罵盡古今貪官汙吏。同樣具有意味的還有一聯:
歡迎領導常來蹲點;
喜接平民往複淨身。
最形象描繪如廁之對聯
溲園對聯中不乏以警語、意境取勝者,然而更多是詼諧幽默之作。
任他蓋世英雄,入此門還得低聲下氣;
憑你齊天大聖,闖本所隻宜屈膝躬腰。橫批:人人平等
把上廁所說到如此高度,顯然是小題大作,詼諧的成分多。與此意相近的還有:
玉虎頻添金穀酒;
銅龍時噴木樨香。橫批:行雲布雨
玉虎者,夜壺之古稱也。(土陶便壺形狀似臥虎,人們稱之為夜壺。)改革開放前大多數人住的平房,家中沒有衛生間,夜晚解小便,特別是冬天,婦女是馬桶,男人是土陶便壺解決。銅龍者,現代自來水龍頭,以此比喻男人小便。以上數聯,雖不夠溫文而雅,卻也謔而不虐。
來前三步緊;
出後一身輕。橫批:愉悅身心
暢通上下;
雅集東西。橫批:新陳代謝
此外也有借溲園對聯一抒胸臆的,如:
但求你來我往;
最恨屎少屁多。橫批:無事莫來
此聯言某書生家境貧寒,屢試不第無力養活自己,於道旁建一公廁,指望靠集糞為生,公廁建成之日,即書此聯貼於廁所門側,其聯語雖粗俗,卻真實道出了舊社會窮苦知識分子對世道的憤懣。
最不正經的廁所對聯
世間貞烈女子,進來寬衣解帶;
天下英雄豪傑,到此俯首稱臣。橫批:原形畢露
腳踏黃河兩岸手拿機密文件;
前麵機槍掃射後麵炮火連天。橫批:槍林彈雨
前麵蛟龍施甘露;
後麵鳳凰下金蛋。橫批:喜獲豐收
來人不蹲就站;
去者非女即男。
同樣具體描繪如廁動作,場景的還有幾聯:
小坐一時,便會放鬆意念;
清閑片刻,即成造化神仙。
從來日夜不閉戶;
過往未見人拾遺。橫批:清平世界
過來時人人緊張;
出去後個個從容。橫批:身心俱泰
最具文化品味的溲園對聯
文成自古稱三上;
作賦而今過十年。橫批:勤筆苦吟
上聯說的是開創北宋一代文風的文壇領袖歐陽修,他謂平生詩文多成於馬上、枕上、廁上,被人稱為“三上”文學;下聯說的是西晉著名文學家左思,他寫那篇造成“洛陽紙貴”的《三都賦》時,曆時十年,當時家中處處置紙筆,廁中亦不例外的典故。作者用這兩位文學家成名的典故,化而成聯,雖用於廁所,但文化品味極高。與此異曲同工,還有一聯:
有時詩句成其上;
莫遣飛花落此中。
上聯仍用歐陽修“三上”之典;下聯則用六朝範縝“飄茵落溷”之典故。南梁時,崇信佛教的太子蕭子良與無神論者範縝一起談人生際遇,範縝否認一個人富貴或貧窮取決於其前身是積德還是作孽的因果報應理論,而強調命運的偶然性,不可知性,他說:“世間之人好比是同樹而開的花,原本同處一枝,突然來一陣風,有的花隨風穿市,飄入居室茵席之上;有的花隨風撞了籬笆牆,飄落在人家的糞池之中。”(《梁書·儒林傳·範縝》)溷者,糞池也。一聯之中,既涉文學,又涉哲學,不帶一絲煙火氣,可謂大雅。
靜坐覓詩句;
放鬆聽泉聲。橫批:詩情畫意
文人上廁所也具有詩的意境。
有一副聯妙筆生花,將汙濁之地的廁所淨化成佛教“道場”,令人忍俊不禁。
有小便宜;
得大解脫。橫批:佛性禪機
該聯有兩種句讀方式。其一是:“有/小便宜,得/大解脫。”“便宜”是“方便行事”的“便宜”,可作“方便法門”解;“解脫”是佛家語,上下連起來讀,對聯仿佛是在講成佛之道。其二是:“有小便宜;得大解,脫!”語意淺顯,無須解釋。一語雙關,亦莊亦諧。
七條嚴婦戒;
四品受夫封。橫批:進門何意
此聯為隱字聯。上聯是說封建社會婦女有“七出”戒律,觸犯其中任何一條,都可能被丈夫休棄並逐出家門,上聯據此而暗藏一個“出”字;下聯是說四品官之妻封號為一個“恭”字,謂之“恭人”。隱藏一個“恭”字,把上聯的“出”和下聯的“恭”合起來,即“出恭”,入廁也。巧用隱語,構思精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