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皆有本,許多詩歌、楹聯作品都有其產生的緣由,即“本事”,它們同時又多帶有品評。“本事的概念出自晚唐孟啟的本事專集《本事詩》。據《本事詩》序,本事詩是‘觸事興詠’的抒懷之作,詩之本事是記載詩歌創作緣起,並能由此推原詩歌本意的故事……本事是有關詩歌創作、品評、欣賞以及詩歌流布的故事”(《唐詩本事研究》餘才林著,上海古籍出版社二0一0年九月版)。這些本事和品評就是“紀事”。曆史以來,先後已有從唐至清的各代詩“紀事”。楹聯亦已有上千年的曆史,讀宋、元、明、清筆記史料、詩話、楹聯專著等等文獻材料,隨處可見有關楹聯的紀事,可至今卻無“紀事”專著。聯壽先生受前代“紀事”的啟發,約於二000年萌生編纂《楹聯紀事》之念。但詩詞紀事前已有範本,而《楹聯紀事》卻無本可效,乃廣采前賢詩、詞、曲紀事諸書,尤以《宋詩紀事》、《清詩紀事》為主的體例之長,編纂《楹聯紀事》。本著以事存聯,以聯係人,以聯補史的原則,幾個人曆經十五個寒暑,幾經挫折,共收錄從唐末至民國時期有名有姓者近四千人(據《聯話叢編》數字增加統計),佚名者千餘人,錄紀事約十萬條,楹聯約幾十萬副,楹聯作者圖像片一千多張,總計六百萬字(據過去的《楹聯紀事》初稿統計)。
編纂《楹聯紀事》主要有以下幾方麵的情況:
一.搜集資料極有難度。
編纂《楹聯紀事》,搜集資料比起詩、詞“紀事”難度大得多。詩詞“紀事”的資料,可在許許多多的詩話、總集、別集、筆記、類書、詩文集等等之中查尋,而楹聯卻比之甚少,而且較為零亂。
有史以來,不少聯人自不珍視己作,隨作隨棄,沒有多少人留下了楹聯專集,有專集者又極少重版而沉睡於各圖書館甚至散佚民間。搜集《楹聯紀事》資料,除一部分人的專集,梁章钜的幾部《楹聯叢話》等外,隻能廣涉各種文獻書籍報刊。為此,需要奔波四麵上各地圖書館,遍訪眾多友人,廣泛涉獵宋、元、明、清、民國時期的聯話、楹聯專著、詩話、總集、別集、筆記、詩文集、手稿、名人年譜、日記、榮哀錄、紀念集、誌書、報刊等等,從中搜集《楹聯紀事》資料,據粗略統計,先後查閱書籍資料達二千種之多。從搜集“紀事”的情況來看,大多數內容反映在明代以後,唐宋時期的內容較少,這也比較符合楹聯的實際情況。明、清、民國時期的筆記史料、詩話、總集、詩文集、名人年譜等書籍,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多有重版,為搜集工作提供了方便。但是,筆記史料、詩話等反映楹聯紀事的內容比較稀少,難以窺見楹聯紀事的完備豐富之貌,隻有聯話、楹聯專著、日記等,才能達到這個目的。
清代以來的聯話、楹聯專著,由於沒有再版,搜集的難度之大可想而知。但為了實現此目的,所花力氣、精力特別之大,以便力求做到完備。通過廣查信息,遍覽書目,想盡各種辦法,盡量搜集聯話、楹聯專著。以聯壽、玉福先生等為主,先後獲得明、清至民國李廷鉽《楹聯補話》、林慶銓《楹聯述錄》、王堃《自怡軒對聯綴話》、竇鎮《師竹廬聯話》、雷瑨《楹聯新話》、向義《六碑龕貴山聯話》、孫肇圻《簫心劍氣樓聯話》等三十多種聯話;收集到名人聯集李開先《中麓山人拙對·續對》、李彥章《榕園楹帖》、楊浚《冠悔堂楹語》、顧曾烜《方宦儷語》、俞樾《楹聯錄存》、齊彥槐《小遊仙館聯存》、王闓運《湘綺樓聯語》、江峰青《魏塘楹帖錄存》、《裏居楹語錄存》、趙成渠《得寸草聯語》、俞鎮《娉花媚竹館宋詞集聯》等數十種,以及清末至民國時期各種報紙刊登的許多聯話等;收集資料乃至於涉及到名家書寫的聯語墨跡,隻要墨跡上有重要題跋、詳細時間等,都屬於“紀事”內容;常春先生收集到何元普《靜齋手書楹帖存編》、陳鍾祥《楹帖偶存》、楊翰芳《五慎山館聯語》、吳熙《綺霞江館聯語偶存·續存·再續存》、劉世鳳《羊湖山館聯語》、張文藻《庸隱廬聯存·聯存續抄》、梁正麟《二知堂聯語偶存》等三十多種,尤其珍貴的是,連台灣陳維英的(台灣版)《太古巢聯集》,常春先生也收集到了。為了收集資料甚至往返多次,在查閱溫州瑞安人胡調元《補學齋楹聯》、戴炳驄《璞廬楹聯錄存》、《璞廬楹聯待芟草》、《璞廬楹聯續編》手稿時,玉福先生先赴溫州圖書館收錄可用情況不理想,過後常春先生又再去,弄清情況並抄錄有用內容。各種名人聯集共收集到一百多種。初稿出來後,聯壽、玉福先生還收集到《翁同龢日記》、楊葆光《訂頑日程》、《餘紹宋日記》、金毓黻《靜晤室日記》等多種,收錄了其人的許多“紀事”楹聯;常春先生新增立了卅多人之條,共收聯約一千八百副,對原有作者有六十多人新增聯作約九百副。另外,詩鍾曆來屬於巧聯趣對,凡有“紀事”的詩鍾,也均收入。通過以上這些資料的獲得,可喜地解決了編纂《楹聯紀事》的主要問題,使本“紀事”得以終具規模和麵貌。
二. 有別於各種詩“紀事” 。
前代的各種詩“紀事”雖然價值意義都比較重要,但由於各自的主客觀原因,分別都存在不足問題。《楹聯紀事》的編纂取各種詩“紀事”的優點,又與詩“紀事”有所區別。
《唐詩紀事》隻彙集一些詩歌時代風尚、個人詩歌風格及單首詩的品評,有部分略帶本事,對詩人卻沒有總體評議。為彌補此不足,《楹聯紀事》增加了他人對聯人的評議,以及名家評賞聯家的名篇,名家聯作直接闡明其主張等,使讀者能更深入全麵了解聯人、聯作。
《唐詩紀事》收一千一百五十位唐代詩人,據清代康熙時編《禦定全唐詩》有二千二百多位唐代詩人,因此《唐詩紀事》僅收了一半之數,而在這一半之數中,“絕大對數是無本事詩”(《清詩紀事·前言》), 這是違背“紀事”凡例的,也是最大的缺陷;《唐詩紀事》較多是為封建帝王歌功頌德的應製詩和試帖詩,以及對達官貴族的投獻應酬詩以及流連光景之作,而對批判時政、揭露社會矛盾的作品,卻未予以足夠的重視;《宋詩紀事》由於輯者的原意,對有些作家的作品在取舍上不盡允當;《清詩紀事》選詩也存在選誰的詩、選多少首詩、選哪種題材、風格的詩之問題。《楹聯紀事》卻本著以事存聯,以聯係人的原則,不論作者政治麵貌、立場態度、作品題材、風格問題,凡有紀事之聯、之人皆錄,尊重曆史客觀,凡帝王、將相、官吏、士民、釋道、仕女,甚至無名氏之作,凡反映曆代政治曆史和社會生活的紀事楹聯,凡紀述各階層人物之活動或故事者,均在選錄範圍。
《唐詩紀事》對於那些在當時廣為流傳、普及度較高的詩人詩作,為了節省筆墨,書中采用在紀事和詩評中載錄詩作的方法,如宋人對杜甫的推崇使杜詩在宋代普及度遠高於其他唐代詩人,所以《唐詩紀事》卷十八“杜甫條”未全錄一首杜詩,僅在有關杜甫的紀事和詩評中載錄幾聯杜詩,這無疑不利於全麵了解杜甫的詩作和杜甫的重要性。這等於是隻錄紀事而不錄作品,這種作法《楹聯紀事》未予采用。
關於名家詩集注釋本已收有本事者,《清詩紀事》有一批詩家均不再收,而隻錄入未收本事者部分,以及各時期人物對詩人、詩作的品評。這不能使讀者在一書之中窺見紀事全貌,似為缺陷。而不少楹聯專著許多聯都有本事,有些幾乎每一聯都有本事、時間等,如王堃《自怡軒對聯綴話》、俞樾《楹聯錄存》、陳鍾祥《楹帖偶存》、吳熙《綺霞江館聯語偶存·續存·再續存》、胡君複《古今聯語彙選》等等,對此《楹聯紀事》均錄,對於重要聯人之作還基本全錄。
三.校證修改完善等問題。
初稿出來後,為了盡量力求完美準確,玉福、常春先生等分別進行校證修改。玉福先生等對問題作了訂正、修改。聯人之中有不少名不見經傳者或生卒年有差誤者,常春先生曾無數次往返書店、書館,查閱有關書籍,或是憑借網絡信息,共查證了三百多人的生卒年。如王堃、顧曾烜卒年則分別根據俞樾《楹聯錄存》、顧氏挽範伯子、周彥升挽顧氏聯;趙炳麟的生卒年,舊時多有誤傳,後據 “趙炳麟年表”以訂正。“紀事”收黎培敬一條,是據雷瑨《楹聯新話》中的部分,有好幾則與《黎文肅公雜著》有差錯、出入,袁金鎧一條,是據金毓黻《靜晤室日記》,亦有好幾則與袁氏《傭廬聯語》有出入,對此均加按語注明;楹聯中一般均有生僻字、異體字、舊體字等,如鍾耘舫四副長聯,對照《振振堂聯稿》原書,均一一全部改正,處理幹淨,沒有替代字或另用文字解說。這些人物的生卒年糾正和內容修改後,聯壽先生又按其時間先後順序全部從新調整,修改內容也分別過錄入“紀事”確定本。同類情況較多,不作贅述。
本“紀事”共收錄五千聯人,初稿中每人的傳略文字詳略多少不一。考慮到本“紀事”並非人名辭典,傳略無需較詳,故對文字多者均作刪節,全部統一在百字之內。初稿出來後,文字共有七百多萬,根據出版社對總字數的要求,又從頭至尾通過,對不太重要、不怎麼樣、沒甚影響之作之人作了刪節,共減少百多萬字。“紀事”作為大型專業書,不能沒有“索引”等。為了保證其學術性的檔次,滿足讀者需要,又費時數個月,編輯了“聯人聯目索引”和“征引書目通檢”。
四. 編纂本“紀事”的主要意義。
首先是使本“紀事”躋身於紀事一體的文學行列。過去,從唐至清的曆代,已先後有人編纂了唐詩、宋詩、詞、遼詩、金詩、元詩、曲、明詩、清詩“紀事”,甚至清代陳鴻墀還編有《全唐文紀事》,這是詩歌學術研究的配套工程,是古典文學文獻中別致的一支,紀事一體文學已形成一個行列,一個係統。楹聯也屬於古典文學,理當有其“紀事”而躋身於紀事一體的文學行列。舊時,文學界多視楹聯是詩餘、是末技,是不能登大雅之堂的雕蟲小技,長期被排除於文壇藝史。本“紀事”豐富的楹聯紀事資料,充分說明楹聯是文學藝術奇葩,是獨有的國粹,可以堂堂正正地登上文藝殿堂,無愧於躋身紀事一體的文學行列,本“紀事”也具有寶貴的文獻價值,這均將改變過去對楹聯的不公正待遇。
其次是提高了楹聯文學的學術性和推動楹聯學科建設。由於楹聯長期不被重視等各方麵的原因,楹聯的理論研究更是薄弱,對各時期楹聯的基本狀況、作者隊伍的多寡狀況、聯家作品的風格狀況等等,均不太清楚。本“紀事”有關作家作品的紀事資料、評議內容,對名家名篇的評賞,名家聯作自我闡明其主張的內容,“紀事”內容還具有知識性、故事性等,既為解讀和研究作品,作者的思想性情,乃至整個時代的楹聯風貌,既提供了頗為可靠的依據,又可見楹聯較強的理論色彩。同時,也能了解研究各時期楹聯作者隊伍的狀況。曆史上的詩詞作者,幾乎都是帝王將相、達官貴人、知識分子等。而楹聯作者隊伍,從本“紀事”可知,除上述人員外,還有大量的庶民百姓、名不見經傳的下層人士,這不能不說是楹聯文學遠勝於詩詞作者的一大成績,這也反映了楹聯作者的普遍性、廣泛性。因此,本“紀事”既提高了楹聯文學的學術性,又對研究楹聯家和楹聯學科建設具有推動作用。
再次是楹聯史的脈絡更加清晰。與詩詞相比,楹聯長期不被重視的重要原因,就是由於各時期聯人的作品集、楹聯專集和研究專著甚少,沒有集中反映各時期的作品集,讓世人難見其完整的麵貌;另外,上世紀末所能見到的重版新版楹聯書籍,幾乎隻有《楹聯叢話》、各種名勝聯集、名聯鑒賞集、實用對聯、巧聯妙對等,聯人的作品、楹聯的麵貌均比較分散雜亂,基本上沒有以時代分期,以作者為線索的楹聯專集,這就更難了解楹聯史的脈絡。以紀事體的形式為線,以聯人為綱,把各時期的聯人與楹聯作品串連起來,就能反映出各朝各代的楹聯狀況,脈絡更加清晰。也能夠具體與集中地了解研究如李開先、李漁、紀昀、梁章钜、林則徐、李彥章、曾國藩、左宗棠、薛時雨、楊浚、顧曾烜、俞樾、齊彥槐、王闓運、江峰青、吳恭亨等人的楹聯風貌;也可以明晰地看到楹聯從唐末以來,宋朝、明代已有較多題署、投贈聯,尤以李開先以多種聯語為最,這將改變聯界過去認為明代以巧聯為主的看法(如《評釋巧對》就收大量明代巧對);清朝以後,則是由名勝、題署、投贈、慶賀、哀挽、集字句、詩鍾等各類聯語先後逐漸興盛的軌跡;還能夠看出楹聯對仗方式的豐富性,尤其是意對,大多是集詩、詞、古文句等,其聯句較多不能平仄對仗,但它作到詞意、詞性相對,這就是意對,楹聯的這種對仗方式在清末時期已開始運用不少。從而把楹聯史的脈絡比較清晰地勾劃出來了,為編寫楹聯史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本“紀事”開初在相關熱心學者的支持下,作為了全國古籍整理出版規劃領導小組資助出版立項。由於編纂工作浩繁,未能按時完成送稿,結果項目被取消,後曾與多家出版社協商均未達成合約,最後在x x x女士、文化人熱心者的鼎力資助下,在張曉華女士的四方聯絡下,終於與鳳凰出版社達成了出版合約;鳳凰出版社的編輯x x x先生給予了認真負責的配合與幫助;同時,初稿本曾按原出版要求,排為繁體字,按現在的要求,張曉華女士又轉換為簡化字,並對通稿進行檢查核正,今又轉為繁體。轉簡轉繁,都有不少字不應轉為繁體丶簡體,每次轉換後都要通校,這極大地增加了工作量,這些大部分均是常春先生所承擔;著名學者、聯家白化文先生熱忱撰寫序言……在此,謹表達我們由衷的謝意!
本“紀事”前無樣板,楹聯資料雜亂,編纂極為不易,編者囿於水平聞見,此書疏舛,在所難免,敬企海內外專家、讀者慧眼匡正。楹聯資料、專集散佚嚴重,編者發掘有限。據有人考察,發現在民國以前的楹聯專集書目就有百五十多種多未被聯界所見,足以說明不少滄海遺珠;有的楹聯專集雖已獲得,卻又因時已迫,或受限於總體篇幅未能收入,是為遺憾。對此,惟望有待他賢,再續未備,是為大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