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專欄將推出“楹聯中的煙台”係列,該係列旨在通過楹聯欣賞,讓廣大讀者了解與煙台有關的楹聯故事,了解煙台本地的曆史文化。著名作家冰心先生與煙台有著不解之緣,也與楹聯有著不解之緣。今天我們共同來欣賞一副煙台冰心紀念館展室中的對聯:
世事滄桑心事定;
胸中海嶽夢中飛。
上款是“冰心女士集定庵句索書”,下款是“乙醜閏浴佛日 梁啟超”。
此聯是冰心留學美國時,其表兄請梁啟超先生為她書寫的。“定庵”,即清代詩人龔自珍的號。此聯屬集句聯,是冰心從龔自珍的《己亥雜詩》中集選而成的。龔自珍(1792—1841 年),清代傑出的文學家、思想家,改良主義的先驅者。他為官期間,主張革除弊政、抵製外國侵略,全力支持林則徐禁煙。他的詩文也主張“更法”“改圖”,揭露清統治者的腐朽,洋溢著愛國熱情,被柳亞子譽為“三百年來第一流”。從此可見,龔自珍雖為一書生,卻有心係天下的壯懷。上聯出自《己亥雜詩·一四九》,寫龔自珍觸怒權貴、辭官出京歸杭州時的心情,表明曆經滄桑、身受挫折、不改初衷的決心。下聯出自《己亥雜詩·三十三》,寫海山在懷、入夢,表現其胸懷之博大、誌向之高遠。
由此可見,冰心集句,當有抒發自己抱負之意。冰心童年時,因父親謝葆璋受命擔任海軍訓練營營長,同時負責籌辦海軍學校,她隨父遷至煙台,在此居住八年。這期間,她開始讀書,接觸中國古典文學名著與博大精深的中國傳統文化。其父謝葆璋的愛國精神,對冰心有很大的影響。同時,她漸漸熟悉了煙台的風物與人民。在《我的童年》中,她這樣記載:“父親辦公的時候,也常常有人帶我出去,我的遊蹤所及,是旗台、炮台、海軍碼頭、火藥庫,龍王廟。我的談伴是修理槍炮的工人、看守火藥庫的殘廢兵士、水手、軍官,他們多半是山東人,和藹而質樸,他們告訴我許多海上新奇悲壯的故事。有時也遇見農夫和漁人,談些山中海上的家常。”這一切,銘刻在冰心童年的心靈中,為她愛國思想的形成埋下了伏筆。
對聯落款中的“乙醜”是指 1925 年。當時,軍閥割據,連年戰亂,民不聊生。冰心先生遠居海外,對祖國的愛更為深厚,時時心係祖國的命運。所以,冰心仰慕愛國詩人龔自珍的為人,從他的詩中擇句而集成聯,就很容易理解了。上聯寫任憑世事滄桑,心誌不改,有自勉之意;下聯寫胸懷海嶽,夢想依然,含在艱難時世中堅守理想之意,其境壯闊,其情豪邁,其意深沉。“沐佛日”乃農曆四月初八,是佛教創立者釋迦牟尼的誕生日。梁啟超先生是佛學大家,作為書寫者,他留此落款,可能寄托了渴望拯救苦難之深意。
冰心先生在她的另一篇《我的童年》中說起此聯:“……謝天謝地,因為這副很短小的對聯,當時是卷起壓在一隻大書箱的箱底的,‘四人幫’橫行,我家被抄的時候,它竟沒有和我其他珍藏的字畫一起被抄走!……”
是的,至今此聯還在,以它厚重的內容、質實的筆力,以作者與書寫者淳樸的情懷,深深感動著我們,喚起我們對家國的愛,讓我們在喧囂與浮躁中沉靜,在艱辛與磨難中思索,重新點燃夢想,重新去閱讀山海的雄渾與博大,這是我們的大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