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5月2日，人文曉築團建活動。去的其中一處地方是東關寨。在東關寨舊寨，看到柱子上刻著一幅對聯：煙霞出海曙，梅柳度江春。（忘記拍照片了，有興趣可以去現場看）

讀過《千家詩》的朋友，應該馬上就能反應過來。這是根據杜甫祖父杜審言的《和晉陵陸丞早春遊望》裏的“雲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改來的。

如果說舊寨這幅清代就刻在上麵的對聯，雖然和原詩有點出入。但意境尚在，格式也沒錯的話。新寨裏新貼的紅紙對聯，就讓人有點哭笑不得。那麼美的地方，那麼有意境的風景。

貼的對聯幾乎百分之九十，是上下聯都是平聲收尾。

不過，大廳正中的兩副，倒是合轍的。雖然莫名其妙的”世界和平“有點尷尬。那副上聯”理“字收尾的就不說了。”高山不矜高，從來盡可容頑石；大海無恃大，自古何曾拒細流。“按現代讀音，”石“是陽平。但其實在平水韻裏，”石“是入聲字，算仄聲的。我疑心這一副對聯，是從清代開始就代代相傳每逢佳節就貼在大廳的。結果到了現代子孫手裏，覺得上聯都可以收平聲。自己寫了一堆不合轍的上聯。

二

其實，老宅貼對聯的風氣，不止東關寨有。幾乎處處是。象著名的鳥叔和刀叔，4月去永泰城峰鎮的穴利村，就拍了一座老宅中一堆對聯。多數是賀新婚的。平平無奇。而其中有副謝天地的聯：

”上求天公添福壽，下謝神明保平安“。”天公“對”神明“，平平對平平，這樣的對聯，平仄都不過關，肯定是不合格的。

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老宅中有一副對聯，隻剩一邊。

鳥叔在朋友圈裏征對。應者甚眾。

原對的”春燕含春泥“，我對的是“傻人有傻福。”用的是平水韻，因為“福”是入聲字，所以是仄聲。我這種對法，主要圖搞笑。但是，就算是搞笑，對聯的平仄是一點也不能亂的。

小乂老師提出的異議是：這裏的“泥”應該是古音的仄聲。否則這裏就會形成“含春泥”，三個平聲字收尾，就是對聯和格律詩裏忌諱的“三平尾”。毫無疑問，小乂老師說的這個問題是存在的。但是，“泥”字在古音裏，也不可能是入聲。哪怕鳥叔說福州話裏“泥”就是入聲，我也不相信。

為什麼呢？

首先看這個出句“春燕含春泥”，在唐代，白居易就有一首類似的詩：“幾處早鶯爭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很明顯，這裏“泥”作為律詩中

“頷聯”的下聯，也是律詩的韻腳，絕對是平聲。去查平水韻表，也能看到，是“上平八齊”部。我疑心，這老宅裏的句子就是從白居易詩裏化用來的。可是，這位村裏的秀才，隻知其一，不知其二。白居易的詩裏，這一句的最後三個字是“啄春泥”。這個“啄”字，是個入聲字，也就是仄聲。所以，沒有形成對聯和律詩大忌“三平尾”。結果，這位村秀才把“啄”，改成“含”，他以為都一樣，可其實就完全不一樣了。

所以說，對聯雖然是小道，可是還是需要有文化才能玩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