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除夕春晚舞台上“火爆”搶眼醒耳的相聲《妙言趣語》，愚弄戲瀆了對聯文化，違背了上溯漢代、發展到今天的對聯傳統的韻律規則，令人傷感遺憾。

視聽糾錯，我們來看看當代對聯創作和鑒賞應該依據的、中國楹聯學會考慮傳統與現實的各種因素，於2008年10月正式頒布的《聯律通則》所製定的楹聯須“詞語對仗”、“聲調和諧”的韻律規則。

一、楹聯不等同對聯，巧對隻注重文字技巧

要弄清楚對聯的韻律規則，首先要明白對聯中的一些概念：對聯？楹聯？巧對？

楹聯是對聯，但對聯不等同於楹聯。因為除了楹聯以外，對聯這個大家族中，還有巧對。

“巧對”是什麼？那些無法“文以載道”、隻能算是一些“為對而對”的文字遊戲被稱為“巧對”，或稱為諧巧性對聯。諧巧性對聯講究形式上的對偶工巧，不過聲律要求寬鬆，是一種口語與書麵語混雜而流傳的文體。巧對總體上可分為諧趣、巧妙、詩鍾等幾大類別。

諧趣類看看無情對。它依靠巧妙獨特的構想，使字麵對仗工整，但上、下聯內容卻並不相關。例如，清代洋務派代表人物張之洞，一日與李文田在陶然亭對飲。張一時興起，以“陶然亭”出句，向李索無情對。李文田笑道：“若要無情，非閣下姓名莫屬矣。”如此，“張之洞，陶然亭”，就組成了以人名對地名、內容風馬牛不相及的一副無情對；雖表現了奇趣詼諧，但沒有實用價值，隻能算是一種文字遊戲。

巧妙類的舉例，看看以字義統領文字的析字聯。析字是將某些漢字的形體結構進行分析肢解，利用文字離合的方法或拆或合而表示一定的意義，往往翻出新意，妙趣橫生。例如，有一析字聯流傳很廣：“此木為柴山山出，因火成煙夕夕多。”上聯“此木”合為“柴”，“山山”合為“出”；除荒山禿嶺外，幾乎山山出產木柴。下聯“因火”合成“煙”，“夕夕”合成“多”；夕陽西下，每見村舍中升騰縷縷炊煙。上下聯遣詞造句均恰當合理，蘊含巧趣；不過，側重文字技巧，談不上言誌抒情。

詩鍾是一種限時吟詩作對的文字遊戲。從作對來看，須限時有條件地吟成一聯或多聯，古時以燃盡一炷香功夫即鳴鍾為限。例如，華羅庚先生五十年代初隨中國科學家代表團出國途中，將同行的錢三強、趙九章二人的名字，分別嵌入上下聯中，詠寫成聯：“三強韓趙魏，九章勾股弦。”聯中“三強”、“九章”，既指戰國韓趙魏三國、最早闡述勾股弦定理的《九章算術》一書，又是兩位科學家的名字；一語雙關，鑲嵌自然，文通意暢，還暗寓褒義；但聯中內容卻是拚湊而為。此類嵌名聯用途廣泛，在人際交往中頗受青睞。

巧對雖巧，卻很難像楹聯那樣能言誌抒情、文以載道。除了字麵上的技巧和由此可能引發的趣味性之外，很難說還有別的價值和用途。古今流傳的大量巧聯妙對，有些隻是對偶工巧的詞語，通常都是用巧妙的對仗及特殊的修辭方式，以表現某種奇趣詼諧，使讀者莞爾微笑或大笑。無怪乎，有學者把它看作為“小道”、“遊戲”文體，與謎語、酒令性質相類似，而歸於“俗文學”之列。

與巧對有別，楹聯是可以懸掛在壁間柱上的、有著文學性或實用性的對聯。楹聯可分為兩大類：文學性對聯是以文學性為主、具有音樂性、形象性、情景融合的特征，達到了一定思想性、藝術性高度的對聯：實用性對聯則是具有較強的文學性、以生活實用為主而即景、即物、即人、即事而寫出的對聯。

文學性對聯與古典詩詞一脈相承，承襲了詩詞語言精巧凝練、律詩中須用對仗等傳統。古今對聯中，以文學性的形象語言來寫景、敘事、抒情、說理的佳作大量存在。

寫景聯是以描繪自然景物、名勝古跡、園林風光為主的對聯。譬如，鄭板橋故居中堂的一幅題聯“春風放膽來梳柳，夜雨瞞人去潤花”，為典型的七言律句，描繪了春風拂柳、春雨催花的景象，筆調如詩，具有詩的韻味情感。

敘事聯是以敘述事實為主的對聯，涵蓋社會、曆史、人物、文化、藝術等各方麵。敘事往往與抒情、議論結合起來，單純敘事的不多。如北京大學2004年自主招生考試中，有一題是根據當時“神舟五號”飛船發射成功而出的一個上聯，據報載，有考生以“三峽工程”為內容對出下聯；全聯為：“九天攬月，華夏英豪馳宇宙；三峽截流，神州盛事壯山河。”

抒情聯是以抒情為主的對聯，包括抒情色彩深厚的自題聯、題贈聯、感懷聯。且看現代教育家陶行知所擬的感懷名聯“捧著一顆心來，不帶半根草去”，以明白如話的白話文，抒發了獻身教育、不謀私利的愛心。

說理聯是以議論明理為主的對聯，包括勵誌聯、修身聯、處世聯、治學聯、惜時聯、勤政聯等。譬如，清代學者魏向桓撰寫了一副為官處世聯：“欺人如欺天，毋自欺也；負民即負國，何忍負之”；聯中，閃射著為官者不要欺人、負民的思想光輝。

與詩詞曲一脈相承的文學性對聯有別，實用性對聯是帶有較強的文學性、格式相對固定並為特定的社會生活所需要的實用文體。實用性對聯廣泛應用於城鎮鄉村、各行各業，點綴於書室店鋪、機關學堂、娛樂會場、宗教古建等場合。

實用性對聯舉例，且看台灣大學2001年聯考國文科對聯應用試題：羅董事長的三位朋友分別在今天過七十大壽、喬遷新居、分店開幕。如果你是董事長的秘書，下麵有三副對聯，你該如何分送才恰當？

其正確答案是：“室有芝蘭春自永，人如鬆柏歲長新”是祝人健康長壽之意；作為一幅壽聯，當分送過七十大壽者。“交以道接以禮；近者悅遠者來”，意思是以道以禮交接，遠近顧客高興而來；作為一副慶賀生意興隆聯，當送給分店開幕者。“大啟爾宇，長發其祥”，是說大大地修造你的房屋，長久會呈現其祥瑞；作為一副慶賀新屋落成聯，當分送給喬遷新居者。

這三副對聯是通用聯，沒有時間地點的限製，一般人都可以使用。與通用聯不同，專用聯是指隻能用於某一方麵或某一特定對象的對聯。

     看看陳蛻庵先生為辛亥革命、武昌起義紀念大會所送的、由兩分句成對組成的短聯：“喜大好河山，從茲永奠金湯固；願一般兒女，莫作承平歌舞看”。此聯為慶賀聯，在慶祝革命成功之時，卻告誡人們戰火猶存，要清醒頭腦，以示警誡；聯語僅適用於當時當地之情勢，表達出作者的見解高出時人。

實用性對聯與文學性對聯統歸於“楹聯”。對聯則是集“文學性”、“實用性”和“諧巧性”於一身的文章體式，包括了楹聯和巧對兩大派別。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