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穀莊村的時候,那次跟周大爺去他家裏看他的老家具,回來的路上,注意到一幅對聯,覺得很好玩,給拍了下來。
“樂迎新人到,喜望梅花開。”
這是有家人結婚時貼的,紙已經發白了,應該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我最感興趣的是第二句,下聯,“喜望梅花開”,何為“梅花開”?“初紅濺帕梅花開”,比喻了夫妻二人洞房花燭的美好,也是早生貴子的寓意。
我邊看這對聯邊笑,想著,其實古代的人對於性的描寫是非常好玩的,隱晦又覺得那麼美好。像《金瓶梅》裏邊“菜花戲蝶吮花髓,戀蜜狂蜂隱蜜窠。 ”;像張愛玲《小團圓》裏頭“獸在幽暗的岩洞裏的一線黃泉就飲,泊泊的用舌頭卷起來。她是洞口倒掛著的蝙蝠,深山中藏匿的遺民,被侵犯了,被發現了,無助,無告的,有隻動物在小口小口的啜著她的核心。”
我覺得這些人真有意思,能把那麼禁忌的事情寫的這麼明目張膽,而又不覺得討厭,讓你看了可以有無限的想象,卻不覺得淫
我有時偶爾翻相冊還會看到這幅對聯,每次看到我就笑,偷偷的笑,像是知道了一個小秘密似得。
但是今天我再看的時候,我卻發現了一個問題,這幅對聯錯了,寫的不對,我一開頭寫的那兩句“樂迎新人到,喜望梅花開”原來是我杜撰的,人家門上貼的是“樂迎新人來,喜望梅花放”,但是也不對啊,對聯、作詩講究抑揚頓挫,先抑後揚,應該是先“到”後“開”。我就一直納悶,再看原對聯“樂迎新人來,喜望梅花放”,我才發現,原來是貼反了,他把上聯貼在了左邊,下聯貼在了右邊,應該是“喜望梅花放,樂迎新人來”才對。但是也莫怪我會弄錯,自古尊右為上,所以習慣一念從右邊開始自然是上聯。但是你看,我隻看了一眼,就自動的把那對聯給改了,其中有兩個原因:
一是我大概得一讀,對下聯很感興趣,“紅梅放”“紅梅開”也沒注意,就隻想到了性愛的美好,想到了人怎麼這麼會描寫,想到了古人的詩句,想到《金瓶梅》裏那些精彩的描寫,我就獨自神遊,搖頭晃腦的背誦起來了,根本沒在意這對聯貼反了。
二是我對對聯是有些了解的,下意識知道那麼寫不對,而且心裏堅定的覺得這個對聯就是這個意思,所以我沒有回過頭去再看,心裏邊就主動給它篡改了。
如果說對聯是“喜望梅花放,樂迎新人來。”那意思可就不一樣了,並且你再看,很明顯就是這樣,上聯“喜”字開頭,下聯“樂”字開頭,“喜樂”圓滿通順。那意思是,梅花開放,迎接新人到來,沒毛病,並且,紅紙已經發白,這個婚禮很可能就是在去年的冬天辦的,冬天裏貼這樣的對聯再合適不過了。
現在我反而笑我自己,笑我總是自己多情,覺得什麼都是可以很美好,很詩意的,真是好玩,好笑,為一幅看錯的對聯,開心了竊喜了很久,美好了很久,這樣想來,也是值得的,我寧願自己是這樣多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