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八,周二,過完年的北馬終於歸來了,過年的時候咱安陽老城人一定有很多的“老絲兒”去倉巷街麼遊了麼遊,北馬也不例外,臘月二十九去了一次,人山人海,摩肩接踵。於是,北馬便在三十兒夜晚守歲的時候,初一的淩晨四點,重遊老街倉巷,因為沒有人,便有不同的感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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倉巷老街改造第一階段終於結束了,和眾人一樣北馬也是迫不及待想去麼遊麼遊,於是迎來了一個機會,大年三十兒的夜裏四點,北馬終於出發去會這一個舊友。
經過筆直的喬家巷,穿過夜深人靜的巷陌,當看到一塊巨大的白色石頭上三個寶藍色的隸書大字出現的時候,我還是感覺到心中一緊,眼前一熱,我終於見到了他——倉巷街。
以前,人員距離居所百裏之外的,都需由當地政府部門發路引。如果沒有路引或路引的內容與實際不符合的,都是是要依律治罪的。而這所謂的路引,實際上是遊子遠離家鄉的證明。北馬我沒有路引,離開老城太久了,如果沒有這塊標誌性的白色用寶藍色書寫名字的石頭,我幾乎不敢確定這裏是否真的是倉巷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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倉巷街,原名倉門口街。老安陽人喜歡叫“大倉口”。這名字聽上去十分的接地氣,就好像我的朋友們“狗剩,黑蛋”一樣。確實,倉巷街因位於縣衙的糧倉門口,就得了這麼個聽起來很俗的名字。
又到後來,縣衙的糧倉作廢了。又加上倉巷街它是老城區內的一條重要的街巷,於是在“糧倉”“街巷”兩個詞語中各取一字,它就有了一個聽上去古樸典雅的“藝名”——倉巷街。
(原諒北馬這渣成誇克的拍照技術)
這是一條具有顯明的明清特色的曆史街區,九門相照的建築格局、精美絕倫的木石磚雕、中西結合的明清及民國建築風格,在這條街上依稀可見。原貌如今已不可尋,人為修葺的痕跡猶重。
我在這條曆史老街上慢慢的走著,慢慢的看著,像一個身在迷途不知要去往何處的迷茫之人,在倉巷街的路南有一處比較窄小的門楣,上有烏黑色的門框,懸掛紅褐色的木匾,鑲嵌著十分細膩的磚雕。左右也沒有上下聯,隻突兀地懸著一塊雙字匾額,曰:“敦艮”。這兩個字仿佛很有魔力,一下子就把人帶到了曆史深入。這是周易中的一卦。上九,敦艮,吉。敦:指敦厚、駕實的意思。整體的意思是:要抑止自己的言行,必須要有敦厚的德行才行,隻有敦厚誠實的品德,才會吉祥;不然則會變為小人的投機取巧,既害人,又害己。敦艮之吉,以厚終也。和我們經常說的大智若愚,這種“智”是一個境界,也是最高的境界。表麵上沒有做什麼,但實際上已經成就了一切。能達到這種境界,一定會吉祥。我在這處宅子前麵佇立良久,反複涵泳這兩個字。我覺得,這兩個字不隻是主人的祈福用語,而是給兒孫的家風傳承,而是給世人的諄諄教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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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義不拘方便地,
悠遊自得大羅天。
這是倉巷街5號院子的對聯。“禮義”是儒家所追求的目標,所謂“仁義禮智信”。“悠遊”是莊子的境界,即“獨與天地相往來”的精神。“方便”是佛家用語,大意是指各種辦法、機緣;“大羅天”是道家用語,是元始天尊的道場,是天的最高位。這副對聯的好像在告訴遠道而來的朋友們——在這處宅院裏不必拘禮,相逢即是我們之間的緣分;彼此交融洽談,悠然自得,逍遙遊於天地之內外。了了幾個字,自有大境界。由此可見,這庭院的主人定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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倉巷街6號院子從占地麵積來看大概之前是一戶殷實的人家。因為這戶宅子占地也較其他宅院跨度大,由此可見一斑。可惜,姓氏、身份、地位,均已無考。 這處老宅的門外原先有不少的拴馬樁,在多次改造當中,現在也已經茫然無存。影壁隻是普通方磚、白灰斜紋,影壁上有一個隱約的“福”字,幾已湮滅。門前呢還有著有一副木刻的對聯:
門無車馬終日靜,
座對琴書百慮清。
細細品讀這幅對聯後,再遙想當年的車水馬龍的盛況,感覺像是主人的自嘲一般,大隱隱於市。
在明清的時候,倉巷街與甜水井街在老城內並稱為“龍鳳街”。據說,當時這裏居住的都是達官顯貴、巨商富賈。倉巷街路南和甜水井路北的建築是最為典型的,也是最能印證這種說法的,因為這裏的院子多為“九門相照”。
北馬思考著,走著,沒走多遠,果然,路南又有一處精致的門臉。上下聯、橫批、磚雕、抱鼓石一應俱全,看上去非常大氣。
爽借清風明借月,
動觀流水靜觀山。
橫批是清虛靜泰。
這套院子沒有門牌也沒有編號,仔細的品讀著對聯,感覺這裏更像是一處道觀,仿佛下一時刻就會有一位鶴發童顏的道長開門迎朋友進,促膝長談。
倉巷街7號院子的對聯與別處的鏤空的字體也有不同,他是是古雅的蒼茫綠色。刻字的木板看上去也有相當的年代了,於中間開裂,周圍用銅釘子把固著。
素甘澹泊心常泰,
曾履憂危體愈堅。
這幅對聯不陌生,原是啟功先生親撰的書齋聯。我想這副聯的書者大概很景仰啟功先生,如果字體是啟功體將會意味更加深遠了。“澹泊”兩字看來好似為文眼,也許隻有像啟功先生這樣經曆了富貴繁華,見過了名山大川,回頭遠望來時路,才發現原來素甘澹泊才是自己的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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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街”的榮耀已是過往不可尋覓。雖然倉巷街8號院子的門簷有些坍塌且青瓦也已經脫落。但是這對聯卻是極工整,極有氣勢,是較為罕見的八字對:
登黃鶴樓讀赤壁賦,
磨青鐵硯尋白雲詩。
這副楹聯是用赭色的行書表現的,恰好旁邊跳出的一叢竹子,與這院子莊重之中見情趣,雄放之中見古拙。院門內的影壁紅底經歲月也已潲色,但卻與這門口的對聯倒是相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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倉巷街9號院子的對聯用了富貴閃亮奪目的金黃色,這在一般人家也很少見。通常隻有在山寺或皇家才可以看到金色的對聯,而且對聯的內容用的是五言體,也是較為罕見。
居清集雅士,
庭靜隱幽蘭。
品讀過後,北馬的第一時間是撥響了《陋室銘》的弦在心中: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回過神來本想走進院內的我卻止步於門外,抬頭隻看這門楣斑駁,便想到雅士四散,幽蘭應也已消失了暗香。
一路走走停停行至倉巷街的西段,在倉巷街16號院邊,一棵巨大的古槐當街而立,雖是寒冬,但想象盛夏時候這樹一定是鬱鬱蔥蔥,遮天蔽日。從直徑來看這棵樹的樹齡應在150年以上,樹上枝丫中有幾個空空的鳥巢,就像映襯著這條倉巷街上的老宅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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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頭看來時路,望著道邊古槐,視著足仗的老街,憶往昔,崢嶸歲月稠。其實北馬知道,很多的楹聯不過是今人附庸風雅而作,但這仍然勾起我心中的無限惆悵。今日再來看這條千年的老街倉巷,他承載過多少榮光,就承載著多少的失落……
2019年2月12日
北馬寫於愛著的老城安陽